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盘坐青台的赤发鬼圣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看向天君的目光多出些许审视。
寂静与沉默同来。
站在树下不远的寿何像是神游天外般不发一言。
寻常时候他也不会多问。
他总觉得大人物的事情离自己很远,然而现在看来,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生活在同一个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
然而,对于天君的这个提议,寿何心中却是起了念头。
他也觉得自己的实力不足。
想要十个月速成第三步,也就是修士说的圣人,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信心。
除非他能将十个月变成十年、二十年,或许可以登上第三步。
吸收魔血之后,若是还能拓印神形,强提一个境界,就能达到巅峰。
有了这样的实力,才算终于步入了争渡的门槛。
到时候不管有什么突然情况都能应付下来。
不过寿何并不清楚,为什么老神仙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涂山君当然不可能一口答应。
神君之心,路人皆知。
为了能够重燃神道,他甚至可以豁出性命。
神君的每一个决定肯定都是为了确保那件事。
一旦和这么大的因果沾上,就再难善了。
卷进浪潮中的凡人很多都会成为洪流之中的渣滓。
但神君说的也对,不拓印神形,就需要更加强大的妖魔之形。
在整个神禁之地,要说谁是最大的妖魔……
古树青台上的鬼圣没有说话的笑了笑。
涂山君也想过让寿何拓印他的形灵,若是不成就再行一遍扒皮抽魂之事便是。
事不可为的时候,这也是一种提升实力的手段。
不过,涂山君毕竟是魂幡.
要说他是什么菩萨,那也是泥菩萨。
有大法力,也脆弱的要命。
“寿何可以拓印我的形灵。”涂山君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低垂眼帘。
掐着融道的法决。
继续说道:“只要他能吸收魔血,修不死道经从而获得不死道体,辅以大巫法,加上我的形灵,该是可以达到第三步的境界。”
天君像是早就知道鬼圣会这么说一样,淡然一笑道:“你死后谁来把控局面?”
“死?!”
寿何诧异询问,赶忙看向涂山君,又看向一旁的天君。
“当然是死。”
“光靠形灵的拓印,你根本消化不了。”
天君笑着对寿何说道:“所以他决定用性命为你附灵,以此助你抵达第三步的境界。你内蕴神胎,身具魔血,神魔一体专修武道,进境根本不是那些修士能媲美的。”
“修士要契合天地大道,所以要一步步攀登,一步步的领悟,神不同,神是天生的道。”
“天劫对你的为难不会如寻常修士那般大。”
“老神仙会死?”寿何再问。
天君微微点头又摇头说道:“会,也不会。他是尊魂幡的器灵,只要魂幡不坏,主魂还能利用煞气重塑。我说的对也不对?”
说话的同时看向了涂山君,眼中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鬼圣眯了眯眼睛,他的计策确实被阎天君看穿了。
不,并不是看穿,而是截住。
大概是因为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可是阎天君错了,主魂就算被湮灭,涂山君也不会失去意识。
这是尊魂幡本身的神通。
他就是魂幡,主魂不过是魂幡的延伸罢了。
到时候,他亲自指导寿何以神禁之地的恐怖煞气重塑身躯。
“天君所言极是。”
涂山君没有反驳。
寿何拱手向前一步道:“我选择拓印神形。”
“孺子可教也!”
天君一脸满意的点头。
他费尽口舌就是想要让寿何拓印神形。
为了确保后续计划的成功,寿何也必须拓印神形。
谋划这东西说来高深,实际上还是需要实力做为支撑,没有基础,不过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你想好了?”鬼圣皱起眉头。
“想好了。”
寿何坚定点头。
鬼圣倒是丝毫没有顾及天君的面子,了当的说道:“我跟他那孩子说的话……”
“我记得。”
寿何躬身行礼,蓦然起身,沉声:“可是时不我待,我不愿意做一条虫,活在老神仙的庇护下。曾经的我也是蛟龙,蛟龙势必要翱翔九天。我明白他人的帮助并不是无缘无故,更不用说天大的人物的帮助,很多时候并不是出于怜悯。”
“我自踏入江湖就是顶尖,做顶尖的那一撮人,不容易。”
话到了这个份上,涂山君知道无法再劝。
倒不如说,他特意回避这个问题。
他对寿何有救命之恩,寿何答应死后入幡。
说是没有其他,可是涂山君的修为毕竟高的可怕,纵然涂山君没有拿寿何当棋子的心思,双方地位也不会平等。
寿何不仅仅是因为附灵会害了鬼圣的性命才拒绝,而是他觉得自己无法在鬼圣庇护下成为与之平等的存在。
混迹江湖许多年,很多事情他不说不代表他没有看出。
“好。”
“过几日,我全力助你炼化魔血。”
涂山君点头同意。
“去吧。”
……
寿何离开后,涂山君勃然大怒。
冷声道:“这样的事情,天君应该提前与我商量,而不是此刻逼宫!”
鬼圣可以回绝阎天君,可是他无法拒绝寿何自己的选择,这是他给自己划的一条线。
天君没有回答鬼圣的质问,反而是说道:“他不会同意。”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
“可是我们所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谋划有隙,在你器灵身消失的那一段时间,若是出了问题,谁来掌控大局?!
“我不过是避免了这样的事情。
“你以为我的干涉会出问题,可是他早就看出来,现在不管什么力量都可以接纳,因为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自古以来,干大事,怎能惜身?
“哪里有万全计划,一切都要用实力说话!”
这话,阎天君确实有资格说,他不仅是用这样的要求别人,也是用这样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涂山君却不这么想。
尽管寿何不是他的徒弟,可是做为主魂,他也得为幡主的性命负责。
旁人将性命托付给他,他要是不谨慎仔细,谁来仔细?
因此,他会尽可能将幡主保护起来,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两人理念不同。
以前还能靠着外力压着,涂山君要应付的事情很多,现在外部的压力不再有动作,自然就让两人爆发出激烈争吵。
……
争吵声让离去的寿何驻足。
他还是头一次见老神仙发这样的火。
平日里的老神仙就像是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也丝毫不会动气动怒。
尽管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个好人。
就是好的不太真实。
让人畏惧。
如今就不一样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仙,一下子就真实起来。
神仙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脾气。
驻足的寿何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觉得老神仙对生的向往太执着。
人总会死。
在江湖上哪一个人不是腰带拴着脑袋,这样朝不保夕的过着日子。
老神仙不是真神仙,就是真神仙,也不一样会死吗。
你看。
地底下就埋着一个真神。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日三餐愁不着,穿衣住行也不用忧虑,这样的日子就是鼎好的。
什么宏图霸业,王侯将相,神仙征战,长生大道……,寿何都不去想。
他练武是想养活自己,不是为了称霸江湖。
正如他安稳的来到万宁县,做一个捕快,是因为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太平日子就是好日子。
可惜,两人没孩子。
寿何莞尔一笑,才婚姻几年就惦记上孩子了。
以前他不懂,想来应该是修士固锁元胎,所以才不会有孩子。
“也挺好。”
“寿家不用我传宗接代,娘家……”
说起这两家,寿何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好。
也好。
他倒是不用有什么负担。
一脚深一脚浅的返回自己的小院,娘子正在为他缝补衣裳。
现在他的身形和以前大不相同,穿的衣裳也不一样。
“娘子,我回来啦。”
“相公回来了。”
步藏花惊喜道:“相公这气息倒是愈发的厚重沉稳。”
“嗨,想通些事。”
在步藏花为自己卸下大氅后,寿何坐下喝起茶水。
“衙门那边不用去?”
“还以为搬迁会让相公更忙。”
“本来要忙,我推了去,当务之急还是早日把修为提起来。”
步藏花有些诧异的问道:“着什么急,老神仙道行通天,有老神仙在……”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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