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的冬日。
大雪覆地,天地间一片洁白。
这一日,十六岁的张克拉着一条爬犁自山林中回返。
一头体积比普通老虎大上三成的斑斓猛虎尸体僵硬地卧在其背后的爬犁上,一身锦缎也似的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荡起水一样的波纹。
回到村子里,沿路不时有邻居与其打着招呼并发出惊叹。
“小克,从山里回来了啊!”
“嗯!长叔好!”
“咦~这老虎怎么这么大,还如此肥壮,莫非这就是前些时传闻在山林里神出鬼没的妖虎?”
“听说那妖虎眉心的‘王’字是金色的,还有两条尾巴,看,这头老虎也有两条尾巴!”
“咝~~!居然能捕到妖虎,小克只怕是方圆百里最厉害的猎人了吧?”
“就是,哎~~~,小克,我家闺女性子好,能持家,要不要许给你?
唔!就拿这老虎当聘礼如何?”
“哈哈哈~~!你想的倒美,小克有这身本事还会找你家胖闺女?”
“......”
众多乡邻的调笑让张克羞红了脸,连忙拉着爬犁向村西快步走去。
到了家门口,一个秀美的小姑娘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看到狰狞、硕大的虎尸,先是惊叫了一声,后又惊喜地回头叫道:
“娘~~,弟弟又打到一头老虎!”
张克将爬犁拉进院子,不悦地道:
“叫哥哥~~!”
小姑娘转头‘哼’了一声,叽叽喳喳地道:
“你这些年一直骗我,我问过娘了,我比你早出生一天,我是姐姐,你是弟弟!”
张克神色一滞,不露声色地转过话题。
“爹呢?”
“爹前几天和村里一些人去集市了,家里需要补充一些盐和东西,顺便把你这些年打的山货卖一下。”
张克一听急了,抛下爬犁就往旁边的茅屋跑去。
“哎~~!小弟别急,爹没动你的宝贝。”
由于张克能够入山打猎,家中的生活好了很多,这些年又盖起三进茅屋。
这是准备给张克娶媳妇用的,只是平素间被他用来当做战利品储藏室。
打开房门,不算大的茅屋四墙上皆固定着动物的头颅。
九牛,三熊,四豹、两狼、一虎,加上刚打的这一头就有两头老虎了。
茅屋中的这些并非张克所打猎物的全部,能够陈列在这里的都对张克有特殊的意义。
比如说,最左侧的牛头便是张克第一次狩猎的猎物,而其中的黑色豹头则是一头能够在夜晚隐匿身形的妖豹。
还有能够站立行走的狼、额头长角的熊、可以控制伥鬼的老虎等。
如果将这一屋子的猎物摆出去足以震惊四邻八乡。
只是由于父亲的叮嘱,张克从来没有对外张扬,也因为这些头颅都有异常,所以也就没有进行售卖处理。
虽然知道父亲明白轻重不会把这些东西卖出去,可只有真的看到,张克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张克正在家中处理那头巨虎,忽地听到村里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张克素来不喜欢热闹,也就没有凝神细听,只是有条不紊地切割着虎尸。
可不大的功夫,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听声音似乎正往自己家中赶来。
片刻后,一名与张克同龄的少年一把推开院门,满脸慌乱地叫道:
“张克,你爹出事了!”
......
夜。
张志庆面色潮红地躺在炕上,一名瘦弱的老郎中右手二指搭在脉搏上查探脉象。
张克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母亲与姐姐在一旁双眼泛红地瞅着郎中,满脸的希冀之色。
良久之后,老郎中才将手指从张志庆脉搏上挪开,轻叹一声道:
“准备后事吧!”
闻听此言,张克母亲与姐姐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哇~~!呜呜~~~!”
张克默默起身送郎中离开,走到院门口时,张克忽地问道:
“大夫,我爹爹伤势真的没办法了吗?”
老郎中看了张克一眼。
这孩子当年还是自己接生的呢,不想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沉吟了片刻,老郎中道:
“其实也并非无法治愈,只是...”
回头望了望几间茅屋,其中的意思不难理解。
张克躬身一拜,恳求道:
“请大夫指点。”
“你父亲的事我也听说了,最近几年‘黑风盗’四处肆虐,屠了不少的村子。
这一次村里人赶集时恰好遇到‘黑风盗’劫掠,而被其所害。
村里有两人被杀,四人受了重伤,我为他们诊治时,发现基本受的都是同一种‘火毒’伤。
等‘火毒’侵入五脏,重伤的这几个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略做停顿,老郎中又道:
“不过,若是有百年老参吊命,再辅以珍贵药物补充元气,或许未必能恢复以前,但保住命还是可以的。
只是...”
他看着张克缓缓道:
“你爹的伤势坚持不了多久,即使用药也需尽快,不说百年老参何等难觅,只这补益元气的各种药物至少需要近千两银子。
而且,将来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药物去维持,只凭你家的光景...
唉~~!”
老郎中拍了拍张克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一千两银子...一千两...一千两...”
张克双目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家中所有积蓄怕是都不足三百两。
张氏在村子里是大姓,总有些穷的揭不开锅和残、病同宗。
张克这些年打的有价值的猎物不少,但售卖后的钱都贴补到同宗家人那里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现在到了真正要用钱的时候,方明白其重要性。
老郎中出了院门,正要上骡车离开,转头见到张克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
思索了片刻,再次回到张克身旁,斟酌了一下语气,低声道:
“听闻丁家镇丁老爷子正在招婿冲喜,这丁家小姐自幼多病,或许其家中可能有百年老参。”
只说这一句后,老郎中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克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朝着老郎中离开的骡车深施一礼。
皱着眉头回到房中,母亲与姐姐尚在低声啜泣。
望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张克微微出神,许久方道:
“娘~~!给儿准备几个饼子,我去镇上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救爹。”
张克母亲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滴,带着一丝期盼地颤声道:
“真...真的有救吗?”
“嗯!丁大夫刚刚告知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去准备东西,把家里的钱都带上。”
“嗯!”
......
张克脚力破快,后半夜出行,没等天明就已抵达丁家镇。
路上他还遇到了丁郎中的骡车,只是因为时间紧急,并没有与之相伴。
丁家镇是一座有着三千人居住的大镇。
青灰色的石墙上可见灯笼火把在闪动,有不少人影在晃动。
张克没有直接从镇门进入,‘黑风盗’刚刚伤人,夜间休想进入任何一座村镇。
他来过丁家镇,知道镇子左侧有一处暗河直通镇内,供养着小镇所有人都需要。
这暗河不知是何缘故从不结冰,但在冬季之时,却又格外的冰凉,顷刻之间就能将人冻死,因此唯有此处从未有人值守。
曾经还有游方术士前来探查,却始终不明所以。
来到暗河旁,张克将背后背着的巨大包裹整理了一下,毫无一丝犹豫地跳了进去。
......
丁宅。
书房内,丁家家主丁元河心烦意乱地生着闷气。
在他旁边,丁夫人小声地哭泣着。
丁家是镇中大户,从镇名以‘丁’字命名便可知晓。
丁元河夫妇只有一女,名丁小小,二人对这唯一的女儿视如珍宝。
可丁小小自幼体弱多病,连床榻都下不了,一年中唯有夏季七月才能勉强被人用车推着在院中散步。
为了治病,花费的钱财已不知有多少,但病情却未有好转,且有加重之势。
后来没办法花大价钱请了‘莲花观’的莲花道人指点,才得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冲喜’
据莲花道人讲,丁小小是因为在胎中受到煞气冲袭,导致神魂受损,想要恢复正常,就必须找同年同月同日生之人为其冲煞。
丁小小是女子,属阴,冲煞之人则必须为男子,唯有如此阴阳合一,才能破煞补魂。
不过莲花道人也说了,冲煞对男方伤害极大,恐有性命之危。
丁元河如今还哪顾得了别人,自己女儿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即又出了一大笔银子请莲花道人去单陵郡修建一所道观。
美其名曰是为女儿祈福,实则是希望莲花道人暂时离开本地,以免消息泄露。
之后丁元河张榜招婿,将要求一一列举。
并言及一旦冲喜成功,赠银千两,镇中大宅一套,上好水田三百亩。
此消息一经放出,便引来无数人的议论。
虽然明知丁家小姐有病在身,还是有不少人打起了主意。
丁家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旦丁元河夫妇逝去,丁家小姐又是一个病秧子,那万贯家财岂不是唾手可得。
可事情的发展却大出所有人都预料。
第一个上门入赘的是一名穷书生,当审查了各项条件都符合要求后,丁元河便商定一月之后成亲。
毕竟婚事诸事繁杂,总要有时间来准备。
哪知刚刚议定亲事,当夜穷书生便在起夜时一跤摔在粪池中溺毙。
之后又接连招了两人,也是在三日之内遭逢各种意外而亡。
这一下可热闹了,无数人茶余饭后议论此事。
均言必然是丁家富贵之初做了有损阴德之事,才导致后人遭了报应。
消息传开后,再无人上门入赘,毕竟万贯家财也要有命来享受才行。
眼见着自家女儿夜夜咳血不止,气色一天比一天差,丁元河夫妇心痛如绞。
接连提升入赘条件,却再无一人上门。
此刻,夫妇二人正愁苦对坐,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有一个声音自门外传入。
“员外,大喜...大喜啊!”
管家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丁元河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脚。
“哎呦~哎呦~!”
管家被一脚踹醒,忙叫道:
“员外,大喜啊!门外有人要求入赘!”
‘嗯???’
丁元河夫妇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齐齐叫道:
“当真?”
管家连忙点头道:
“当真,人就在门外。”
丁夫人急切叫道:
“那还不把人带进来。”
“哎!”
管家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丁元河却开口道:
“慢!”
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问道:
“你是说人就在门外?”
管家不明所以,回道:
“是啊!一身的冰凌碴子,还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包裹。”
丁元河再次问道:
“此人可是镇中之人?”
管家忙摇头道:
“不是,我问过了,是钟村来的,名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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