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工。
这在后世网络当中,或许是一个相当火爆的词语。毕竟若是在后世之中,这临时工的团队可是相当的厉害,上能通天,下能遁地,能背黑锅能打炮,能抗事情能封口,简直就是万能一般的存在。
汉代,临时工不叫临时工,叫『大谁何』。
到了唐代,又是改称为『不良人』。
反正是历史悠悠,千古流传。
像是这么一个好用好使唤,随时拿来,可坐,可躺,可打人,可放火的『大谁何』,自然谁都欢喜,但是万事万物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个『大谁何』自然也有其弊端。
既然是临时的,就等同于朝不保夕,等同于做多少事拿多少钱,所以『大谁何』为了完成任务,当然是奋勇争先,勤劳努力,但是同样的,为了『完成』任务,也会偷鸡摸狗,顺带个自己捞点好处。
夏侯之处确实有『游方道士』,但是这个游方道士却并非是卢洪所要找的……
但是临时工不管啊,反正任务是找『游方道士』,找到了就有奖金!
先拿钱再说!
『真有游方道士?』
『真有!』
『你亲眼所见?』
『小的亲眼所见!』
『要是出错,可是性命尤关!』卢洪还不放心,接着追问一句。
若是一般人么,到了这个点上就会考虑一下自己脑袋,然后想一想自家的家中老小什么的,可是临时工是什么?是游侠浪荡子!若是能做个正经事情,谁还会去当临时工?嗯,当『大谁何』?
所以在卢洪询问的时候,这些大谁何便是毫不犹豫的说道:『敢以性命担保!』
『……』卢洪沉默了一下,点头,挥手,『赏!』
大谁何拿了赏钱,欢天喜地的去及时行乐了。今天有,今天吃,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当大谁何呢?有钱尽捞,有钱紧拿,有鸡毛赶紧当令箭用,过了卢洪可就没这赏钱了!
卢洪手下凑上来问道:『我们现在……』
如今涉及到了夏侯,这事情,是查还是不查?
卢洪沉默了许久,最终咬着牙,『查!』
……(`皿)……
其实卢洪完全找错了方向。
另外一边。
蔡昱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所谓『要点』,嘴里低声嘟囔,『这九真一假到底是怎么搞?若说是九浅一深,我倒是知晓……』
『嘻嘻嘻……你好坏啊……』一个小娘子似乎听到了蔡昱的什么『九浅一深』,便是斜斜贴了过来,伸手从蔡昱的衣袍之下摸了进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九浅一深,啊……』
钱是英雄胆。
蔡昱之前,很长时间都没有横财入账,当然不能去汉代的桑拿会所什么的,现在有了横财,自然是忍不住自己的两条,嗯,三条腿,顺拐着就进了高等的澡堂子……
『别闹,哦,别……挠……』蔡昱吞了一口唾沫,『我在想事情呢……』
小娘子媚眼如丝,『你跟我在一起……在床榻上,还在想事情……嗯?我重要……还是事情重要?』
『你重要。』蔡昱立刻回答道,『对了,我问你啊,如果要说一个大家都相信的假话……你觉得要怎么说比较好?』
『你要骗谁?』小娘子似乎更加兴奋起来,凑近了压低了声音,『我认识么?』
蔡昱摇了摇头,『你应该不认识。』
蔡昱本身就不是正儿八经的间谍人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临时工,长安三辅的大谁何,捞点外快乐呵乐呵。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小娘子的手似乎在衣袍之下又是动了几下,引得蔡昱长吸了一口气,『其实想要不被人揭穿假话,其实很简单……就是不要都说假的,说点真的就成了……』
『假的……真的……哈哈,我明白了!』蔡昱忽然大笑起来,然后转身一把抱住了小娘子,扑倒在床榻之上,嘴上拱着,手下摸着。
小娘子吃吃的笑,手上一边轻轻推,一边则是依旧在抚摸着。
『哈哈,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蔡昱叫嚣着,然后动作了一半,忽然卡在那边,眨巴了一下眼,问道,『对了,你之前说我最厉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娘子也愣了一下,然后娇笑起来,『当然是真的……』
『……』蔡昱盯着小娘子,『这回我真要让你知道,我才是最厉害的!』
『来啊,来啊,怕你不成,啊呀,别咬,哈哈,别咬那边……』
……(/≧▽≦)/……
有钱人的快乐有很多,而没有钱的人的悲伤,往往都是一个。
因为没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
蔡昱是快乐的,因为有一份旱涝保收的俸禄薪水,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能拿到手,虽然不至于暴富,也不至于饿死,而且关键是他还有相当可观的外快可以拿……
但是对于冀州之中的某些手工业者来说,今年的深秋,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寒冬。
来自于长安三辅的大量物美价廉的物品,充盈了市场,而在冀州当下市坊之内的手工业者,就不得不承受讲价销售的苦果。不降价,就根本就没人买!同样的钱,去买关中货,又好看,不管是放家里还是拿出去都有面子,谁不喜欢啊?
然后冀州本土的作坊就日益艰难了起来。作坊艰难,订单减少,为了依旧能够获取足额的利润,要么就是加大产量,以低廉的价格销售,另外一个方法,就是裁员……
当然,在汉代,有很多手工业者从头到尾就是临时工,根本没有什么契约的那种,所有的东西都是口头上的,解除合约都根本不通知,等到有些人拿着做好的东西到了作坊之后,才知道人家已经早就不收了。
饿到极致的时候,天是昏暗的,视线是模糊的。
腹内已经不再痛了,或许已经是痛得麻木了。
消瘦的身躯依旧要拖着一个硕大的木桶,趴在沟渠旁奋力的捶打浆洗衣物。
水中的倒影残破不堪,就像是她所能记忆的事项。
之前的她曾经是年轻且活泼的。
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了活泼,或许是她父亲开始收入降低,甚至根本没有了收入之后。
忽然,她的觉得手臂开始不听使唤,接下来同一边的腿也开始抽搐起来。
在水渠边上,也是和她相差不多的女孩子,瘦削的身躯,就像是几根木头支撑着外面的一层衣袍。
水很冷。
她似乎见到她父亲依旧背着那些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器具,带着一脸的悲伤从外面回来……
『没有卖出去……』
她的母亲抹着眼泪说道。
她的父亲和兄弟则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明天,明天我再去试试看……』
她父亲低着头。
『我去集市,看看有没有人要找短工……』
她兄弟也说道。
短雇工,干一天,给一天的钱,而且报酬都低得可怜。
『可我们连买粮的钱都没有……』母亲红着眼睛,充满了无奈的泪水,『要不我再去找人借点……』
『这年头,谁有闲钱啊……』父亲低着头,『再说了,之前都借过一圈了,都还没还上……』
然后就是一阵令人压抑到了极致的沉默。
『城东……』
『不行!』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女孩知道『城东』意味着什么。因为她隔壁邻居的一个小姐妹,就是被带去了城东,然后换了一袋米粮回来。
一个半大活人,然后变成了一袋粮食。
一家人流着泪吃下去。
『我能干活,我能帮着浆洗衣服……』女孩渴求着,『我吃得不多,不多,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别卖我,爹,娘,别卖我……』
回应她的,便是只有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眼泪。
『我去集市上帮人抗东西!』她兄弟说道,『可以赚钱的,可以的!』
可是集市不是天天开,即便是有集市,也有像是和她一样的家庭在疯狂的抢着仅有的一些临时工的份额,她兄弟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而且还不得不接受比往常还要更低的报酬。
她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能留在家里,她吃得更少,做得更多,甚至饿极的时候甚至想要啃自己的手和脚!
因为那至少在骨头上还有层皮!
她奋力的,想要举起衣锥。
每天要洗三桶,才能有一个钱。若是其中有一件衣服洗不好,洗破了,或是没洗干净,不仅是连钱都拿不到,还要被扣钱。
毕竟,衣服也是钱,不仅是要押金,还要有人作保的。若是流民,身上不仅是没有钱,连固定住所都没有,自然无人作保,连这样的工作都是干不了,没资格。
必须……要……洗……
她觉得天色越发的昏暗下来,然后水面似乎越来越近。
她沉进了水渠当中。
水渠其实不深。
可是她没有力气站起来……
似乎有声音响起,不知道是她呛的水,亦或是旁人的尖叫声。
水很冷。
但是她似乎感觉她回到了少儿的时光,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该死的,衣服!衣服飘走了!』在水渠上的监工娘大声的尖叫着,声音就像是一根磨得非常尖锐的针,扎在周边的一切身上,『快!快去给我捞回来!衣服!别管那个该死的丫头!衣服!快,快!』
她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光,看不见天,看不见地,她努力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即便是发出了声音,也没有人会去理会。
因为那件顺着水渠流走的衣服,比她更重要。
她沉了下去。
死了。
……_(:」∠)_……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
马车上细纱后面的欢声笑语传递了出来。
『天香楼的菜最近好像差了一些……』
『嗯,是差了一下,据说是关中那边的香料用完了,新的还没到……』
『怪不得呢,这些人也真是的,知道要用光了不会提前去买么?』
『就是,反正我现在没有西域香料,我就觉得我活不下去了!天啊,都不敢想象没有香料的饭菜!那还能入口么?!』
『这倒是真的,这有香料和没有香料,完全是两回事。对了,这几天……怎么听闻说……有人故意毁坏庄禾,囤积粮草,就是为了提高售价,谋取暴利……这事情……』
『毁坏庄禾?谁?你有做么?』
『谁那么傻?若是毁了,还那怎么赚钱?』
『对么……不过,我倒是有叫人放出风去,说是粮草庄禾受灾减产……这不是之前我们都说好了么?怎么,或许是传得过头了?』
『不知道。只不过是听闻有人说我们派人偷偷去毁田,还被人撞见了,要杀一整个村子的人灭口……』
『哈哈哈,真是笑话,越传真是越离谱,这要是真撞见了,我说是若是真的哈,给点钱都安分了,还杀什么人,不嫌麻烦么?我看啊,这事情,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找几个人去查查,看是谁在乱传,先抓起来再说。』
『我们?还是让县衙的人去做罢,整天白拿我们的供奉,也要干点活么……』
『对,对,就叫他们去!』
……ヽ()()……
安阳县长愤怒的拍着桌案,『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嗯?让你们下去乡野,好好调查,好好办案,结果说什么头疼,然后就请病假了!这个时间是请假的时候么?还头疼?!下面死人了知道么?人命重要还是头疼重要?嗯?!』
门下曹低着头,肚子里面腹诽着,都他娘的不重要,你的乌纱帽才最重要,但是嘴上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连连应是。
安阳县长骂累了,瘫坐在那边喘着气,『说,现在怎么办?!』
门下曹继续暗骂,拿钱的时候笑呵呵不说怎么办,现在出了事就要问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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