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5章 渐行渐远渐无声
其实徐晃前军的两艘楼船,包括中军的一艘楼船,都不应该损失的。因为江东的攻击手段并没有很离谱,也不见得是多么的新奇。甚至川蜀军在之前的战斗训练之中,也针对于敌军冲撞焚烧的手段进行了相关的演练,可就是在战斗当中接二连三的损失了。
就像是后世在面对步炮结合,亦或是七天攻势的这种战术的损失一样。
明知道很简单,但就是损失了,谁的错?
兵卒的错么?
川蜀水军成军才多久?不会真有某些头脑简单的人以为成军了就等同于精锐罢?就像是后世果党的那些人,以为拿上了美式兵械德系武器,就等于是世界强军了。
那么是徐晃的错么?
如果不能将所有的功勋都归于将领,那么所有的罪责同样也不能都归于将领。否则就是双标了。
万事万物,都是一体多面的。
江东的战术一点都不好看,也没有羽扇纶巾的风度翩翩,甚至还搭上了不少江东兵卒板载猪突冲锋的性命,可就是如此,将熟练度不足的川蜀水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暴露了川蜀水军底蕴欠缺的事实。
徐晃的问题,就是没有冷静的权衡,而是被川蜀水军的急躁和自大挟持了。
他一度也以为能赢,但是实际上他不如旁观者诸葛亮那么的清晰和冷静,知晓江东水军还没完全垮,还有抵抗的力量。
不管是那朝哪代,免不了有些人打赢了几场战,便是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叫嚣着还有谁,输了几场战,就立刻骂骂咧咧,仿佛是被满身大汉轮了一轮又一轮,归根究底,依旧是心智不够成熟,不够沉稳。
胜不骄败不馁,道理谁都清楚,可惜要真能做得到的,却是寥寥。
一支庞大且强横的军队,绝对不可能仅有一个强横的领袖,也不可能仅靠着这个领袖就能所向披靡。
徐晃无疑是一只狮子,可是川蜀水兵并没有形成从绵羊到狮子的完全进化。
一只狮子领导的一群绵羊,气势上或许会有些变化,但是归根结底依旧还是绵羊,一旦真的见血,没有进化的绵羊依旧还是会展现出其绵羊的特性。
徐晃统领的川蜀水军,在某些程度上是属于狮子和绵羊的混合体。在江东兵决死反扑的时候,狮子浑然不惧,可是周边有绵羊拖后腿。在撤退的时候,狮子还在搏杀,准备且战且退,但绵羊便是先一步逃跑了。
这种不协调,在江东兵决死反扑的情况下,被放大了,甚至影响到了其他的半成品也开始绵羊化了。
只懂得咩咩叫着,完全忘记了之前训练的操典和相互之间的配合。
直至徐晃站出来,用他的镇定和指挥,使得川蜀水军中止了退化,有序的撤退。
当徐晃撤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斜向西,因此对于江东军来说,他们是顶着刺眼的阳光在追击。阳光不仅是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还同样泼洒在水面上,反射出来的粼粼光芒,同样也晃动在江东追兵的眼中。
走轲上的江东兵奋力划桨,进行着他们人生当中可能是最后的一次冲刺。船只像飞鱼一般在水面上劈波斩浪,灵活滑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蒋钦和陆逊的奖罚策略,无疑算是比较成功的。他们的幸运,是江东的信用,或是说蒋钦陆逊两个人的信用还没有败坏,所以这些江东兵『相信』了。
当然,如果这一次允诺的重赏不能兑现,那么也就自然没有了下一次。
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箭雨开始交织在两军之间,尖锐的箭矢带着致命的威胁呼啸而过。
突然,一艘走轲上的江东兵发现了川蜀军的战舰上,似乎有人在操作着什么东西,似乎正在瞄着他们……
还没等走轲上的江东兵反应过来,就见到一枚黑黝黝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咚』的一声钉在了走轲的顶板上。
『那是什么?!』江东兵大叫道,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妙,『把它搞下去!』
一名江东兵直起身来伸出船桨,拍打了一下那个被钉在了顶板的蒺藜火雷,却意外的发现其纹丝不动!
江东兵想要再用力拍一下,将其敲下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轰!』
爆炸产生的火光骤然闪动,甚至一度抢过了天上太阳的风头。
破碎的铁片和木屑横飞,瞬间的高温点燃了走轲船舱里面堆积的火油,然后在下一刻产生的二次爆炸席卷了周边,将周边的几只走轲也一同卷了进去,一同葬送在火焰之中,形成了更大规模的喷溅和燃烧,瞬间几乎将半个江面都笼罩进去!
火焰伴随着黑烟腾空而起,刺眼的光亮,灼热的高温,席卷了周围的水域,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甚至使得江面上的部分空气都扭曲了,伴随着黑烟晃动着,像是死神就在其中狞笑。
『这是什么?!』
在后方的蒋钦,几乎和陆逊同时问出了相似的问题。
在最开始的时候,蒋钦陆逊不免会以为是川蜀新式武器产生的威力,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更大的原因并不是单一的蒺藜火雷,而是走轲运载的原本准备用来焚烧川蜀水军楼船的火油。
被火焰吞噬的船只上,江东兵卒无一幸免,即便是有人带着火焰跳水,也并不能得到幸运之神的关注。
在火焰的炙烤之下,船只的结构开始受损,木板在高温下噼啪作响,船体逐渐失去稳定性,变形,损坏,崩落。
侥幸没有被火焰吞噬的江东走轲,下意识的或是扭转船身躲避火焰,或是停止了追击,而不管这些走轲选择什么,都失去了继续追击的机会……
走轲犹如匕首,在近身搏杀的时候灵活非常,攻击犀利。
可是等拉开了一定距离之后,走轲就失去了其最大的攻击力。
爆炸将火焰抛撒得到处都是,基本上隔断了江东追击的线路。
随着江水的流淌,这些火油还在扩散和飘荡,要么只能是绕往江水北岸,要么就只能放弃追击。
蒋钦只能是下令收兵,并且还要派出拦截舟船,将火油等燃烧的残骸,用竹网拦住,以免引燃水寨。
徐晃一方同样也难以越过江面上的大面积火油火焰来进攻江东军。而且川蜀水军在这一次战斗当中所表现出来的缺陷,也让徐晃明白了这些家伙依旧还有很多不足,强行进攻并不是一个好选择。所谓以战养战,重点是『养』,如果『养』不起来,也就自然无法『战』下去。
『撤军罢。』当陆逊见到了蒋钦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直接,而且很平静。
蒋钦脸色不是很好看,『撤军?我们打赢了!』
陆逊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可以撤军。』
蒋钦没有愤怒,因为他知道陆逊说的是事实。
即便是蒋钦心中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徐晃损伤了前军大部,中军的一小部分,折损了实力的四分之一多,但整体战力还算依旧存在。让川蜀水军当中洋溢着盲目乐观的情绪消散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而另外一方,蒋钦付出了自己重伤,部曲大残,高额重赏等等的代价,达成了一定的效果,但是距离他和陆逊之前谋划想要达成的川蜀水军的战损线还有一段差距,同样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说他成功了罢,确实也算是成功了,毕竟他成为了江东军当中为数不多的成功拦截了川蜀水军逼近的将领,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他也失败了,因为他也在这一场战斗过程当中失去了再次拦阻川蜀水军的力量,不论是他个人方面,还是在他的部曲方面。
『现在撤军,』陆逊很平静的说道,『还能免你我之责,若是等到……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蒋钦皱眉说道:『川蜀军还会再来?』
陆逊远远望着长江西面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孙曹若是还能联手,那么……而现在,朱都督……斐骠骑既然有了席卷天下之机,又怎么会止步于夷道?』
蒋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牵动了伤处,不由得用手微微按了一下,『那么,就是绝无转机了?』
陆逊低声说道:『莫须有。』
停顿了片刻,陆续补充道,『即便是如此,转机也不在此处,而是在江陵。所以,蒋公,请下令撤军罢。将所有带不走的物资全数焚烧,将此处夷为平地,也算是为江东坚壁清野了……』
蒋钦转过身,看着江面之上那些残留的火焰和战舰残骸,以及在江面上起起伏伏的尸骸,沉默了很久很久。
陆逊静静的站在蒋钦身边,并不敦促。
许久之后,蒋钦才沙哑的说道:『传令,撤兵。』
最后一个字吐出,蒋钦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就连身躯也都佝偻起来,低着头,转身离去。
陆逊对着蒋钦的背影长揖到地。
……
……
蒋钦用他大部分的部曲,换取了短暂的胜利。
用人命填的胜利,也算是一种胜利。
如果有人还记得这些牺牲的兵卒,那么这些牺牲自然还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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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在大多数的封建王朝之中,对于兵卒的牺牲,或是底层民众的伤亡,记忆都是极其短暂的,甚至是有意的去抹杀和忘却,只是剩下在青史之中的几个字而已。
江东也是如此。
按照往常的习俗来说,夏天应该是江东士族纳凉赏月观歌舞品美酒的时候,可是现在,亦或是这一年的江东吴郡,里里外外都显示出了一些沉重和破败来。
因为少了些灯火阑珊,所以那些高门深巷的大宅邸,门前和围墙上的青苔就在黑夜里面像是一块块发霉的瘢痕,又像是一道道撕裂的伤口,在黑暗之中流淌出血来。
吴郡市坊内主要街道上的青石板,有一些已经是破旧了,却迟迟不见修补的人来。于是越发的洼陷下去,当地熟悉的人知道那边有个坑,便是提前一步小跳避过,可是外来的那些人,总是免不了会在这个坑里面吃个亏,沾染了一身污垢泥水。
暗渠里面排水口,也是没有人及时去疏通,很多地方都淤堵了。只要稍微下一点雨,这些暗渠当中的污泥和脏水就翻涌出来,在街上肆意流淌。等了天晴之后,在暴晒之下又化作难以洗刷的污浊和臭味,沾染得到处都是,让人走到哪里都是一身臭。
事实上,自从孙权坚持要西征,要开拓战场之后,这些原本应该处理的民生政事,就没有人管了。
一方面是为了军务,调集兵卒劳役粮草辎重,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处理,属于孙权一派,或是和孙家走得比较近的官吏,各个都是忙得焦头烂额,对于比较细小的这些民生事务,自然是无暇他顾。
另外一方面,反对出战的那一派也是同样『忙碌』得不可开交。忙着偷偷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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