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处,只看见那飞在前面的是一位穿着青色衣袍、二十多岁模样的年轻男子,速度极快,边飞边往身后射出火球。
后边追击的两人都穿着一个样式的黄色衣袍,一位是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另一位却是长相清丽的年轻女子。两人一边闪避一边回击,紧追不舍。
那青衣男子一挥手,打掉来袭的一抹墨光,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身后二人道:“你二人追了这长时间,是想死吗?”语气十分平静,倒像在闲谈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中年男子手持一支毛笔,挥动间就有如墨的灵光浮现,不断地向青衣男子甩出一条条如锁链般的墨光。听到这话他神情略微扭曲,狂笑道:“林焕之,你不是号称单系火灵根的绝世天才吗,怎的还被我等追得如丧家之犬!你青玉派的结丹真人已带人逃离青玉山,你若是束手就擒,我就留你一个全尸!”
“师兄,别跟他废话!”旁边的年轻女子喝道,手中一方炫丽锦帕,挥舞间带出耀眼的七彩霞光:“他是青玉派筑基期第一人,手段高强,师兄千万要小心。”
“任他什么第一人,也不过筑基后期。”中年男子不屑地撇撇嘴:“我俩与他同阶,怕他做甚!”
那青衣男子面瘫着一张脸,也不接话,挥手间就把对面二人的攻击一一接下,再一扬手,一把赤色羽扇浮现在手中。
离得老远的柳清欢只觉四周“轰”的一下温度猛增,仿佛置身火炉之中,瞬间逼出一身大汗,先前还觉得毒辣的日光这会都觉得温和了。
“赤凰离火扇!”只听那追击的女子一声惊呼,骤然后退。
中年男子也是面色一凛,但转念一想,不由讥讽道:“林焕之,你想唬谁!你被我们追赶了这半天,灵力定没剩下多少,赤凰离火扇又是结丹期才能使出的法宝……”
只见青衣男子抽动了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也不等中年男子说完,只轻轻一扇。一片大火呼啸着从扇中扑腾而出,那火光发白,仿佛轻云般转瞬即到了中年男子身前。
脸上犹带着嘲讽神色的中年男子,连带正下方惊呆的难民们一起,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消失在灼白火焰中。
那年轻女子见机极快,先逃一步,倒是出了火焰的范围。可还没等她循去,一支火焰箭光瞬息而至,穿胸而过。
此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如断线的风筝从天空直坠地面,却在半道上,就烧得一丝灰都不剩。
高高悬停于空中的青衣男子衣袖翩飞,手中羽扇已消失不见,微一招手,两个小袋模样的东西就从刚才死去的两人所在位置飞到他手中。他发出一声哧笑,把小袋收起后转身朝东北方向迅速离去,从头至尾没有朝地上呆怔的难民们看过一眼。
这一切发生得犹如电光火石,青衣男子消失后,难民们才反应过来。一时哗然!有大哭自己无辜受难的亲人的,也有指天大骂的,更有那事不关己兴致盎然的:“仙人啊!我看到仙人了!”
柳清欢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衣男子远去的方向,原来真有修仙的仙人,莫非柳老头所言是真的?出神地想了半天,很久才回过神来。
这天就在难民们一边讨论仙人一边赶路中结束。不管仙人们如何,他们这群命贱如蝼蚁的凡人,最大的困境却是眼前的天灾人祸。
如此又行了两天,眼看要到庆城了,却突然遇到了从庆城方向奔来的大量人群。原来,前两天有大批仙人在庆城开战。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庆城被火烧水淹了大半城,死了好多人。如今庆城已被楚月国来的仙人占领了。
这个消息的到来,从宁安城一路逃到这里的人们沸腾了。
原以为到庆城就能安稳了,谁知前方更加凶险,之前那青衣男子举手抬足间,几十人的性命就灰飞烟灭,可见这些仙人们根本不在意他们这些凡人的性命。
“我的娘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有人当即坐地大哭,周围响起一片叫骂声。有咒骂楚月国的,也有骂仙人的,更有那气愤难当的大骂大月国当权者都是狗(和)屎(谐)。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就算骂翻了天,也没人听得到。
前路已绝,退无可退,难民们一时绝望得不知该何去何从。还是从庆城逃出的人说,往通达城去吧,据说那里没有战乱。
通达城,远在东北方向,却是更远,要走上一两个月才能到。而且一路山高水深,险恶无比。难民们无可奈何,惟有回转来路。
气氛越发紧张,吃食也不太够了,许多人都开始忍饥挨饿。更有那带的粮食不够的富户,拿出金银找周边人买吃的,哪里又能买到。金银再多,也饱不了肚皮不是。只可惜这大把金银撒出去,却买不来平日嫌弃的粗陋吃食,也让人不由得唏嘘。
时至盛夏,天气越发酷热。一路行来,以前绿色的青山都变成了黄色,神洲大地遍布焦土。食物慢慢消耗殆尽,饿疯了的人群慢慢连树皮都不放过了,更有那偷盗强抢之事也越来越多,特别是护卫不足的富商大户们,惨遭乱民们的洗劫。那些乱民在太平年代可能是热情诚信的马夫,可能是勤劳老实的农户,可这天灾人祸把人隐藏的恶都逼了出来。他们不仅劫财,还杀人,最惨的是那些贵妇千金,曾经的鲜妍明媚在匪徒眼里就是悲惨的缘由,那夜空下凄厉的惨叫能撕碎整个人性。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疫病在难民中间悄悄流传起来。头天还好好的人,第二天就烧得全身通红,发病的人却还神志不清地乱喊冷得要死,同时伴有头痛如劈,腹痛泄泻,没两天人就没了。
一时人人危之。
柳清欢的情况只比一般人更糟。吃的是早就没有了,野菜更别提,连苦涩刺喉的树皮草根,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已吃遍。可是如今连树皮都快要吃不到!前面走的人把这一路所有能看到只要能吃下肚的东西都扒得精光,剩下的那丁点,他又人小体弱,争抢不过其他人。身边发病的人也越来越多,走着走着倒下去就再爬不起来,也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
有时他想干脆一死百了拉倒,总好过肚肠空得绞痛。而离通达城还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这漫漫长路就如天堑般,横在生与死之间。
这天大半夜才停下来歇息,柳清欢一头栽倒在路边,他已有两日滴米未进,只喝了几口水,已饿得头晕眼花。
像死尸似的躺了半天,总算缓过来些,可是全身虚软,没有半分力气。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就会跟那些倒在半途中的人一样,死在这路上,尸体在太阳下暴晒,被野狗啃食,被风沙掩埋。
柳清欢平静地想着,心里如荒野般空无。柳老头,你且等一等吧,说不定很快我就能追上来了。
正出神之际,只觉有手在他胸腹处寻摸。今晚月色朦胧,月光下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正低头在他身上摸索,柳清欢没有力气动弹,也懒得挣扎。男人摸到他的颈脖处,大约摸到了脉膊,低声咒骂了一声“娘的竟还没断气”,然后蹒跚离开,往下一个目标走去。
听到那人的咕咙,柳清欢不寒而栗。他突然想起最近夜里偶尔看到的那些可怕的事。他能接受被野狗啃食,但绝不想被同类吃掉!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平日里,为了安全,柳清欢都尽量靠近付家的马车休息,今晚亦然。因之前的微末交情,付家那些护卫大多认得他,所以见他并不靠太近,也不驱赶,反而有时还给点吃食与他,不然他早就饿死了。
正半昏半醒之际,隐约听到左侧的杂草丛中传来极低的话语声,他原本也没有在意,却突然听到“付家”两个字。一激灵,他醒转过来,打起精神仔细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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