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明再次造反的消息传到了长安,让天子李亨极为不满,其实他是打算和史思明达成妥协,让史思明称臣,默许他割据幽州,也就是藩镇模式。
无奈大臣们不同意妥协,最后迎来令李亨无比沮丧的结果,史思明再度造反。
太子李豫看出父皇的心情很糟糕,便劝他道:“父皇也不必气恼,史思明本来就不是真心投降,就算他现在不造反,一两年后还是会造反,他杀乌承恩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李亨叹口气道:“朕不光是为史思明造反生气,而是朕明明同意史思明投降,但朝臣却不答应,逼着朕采纳他们的方案,皇儿不觉得这是相权在压制皇权吗?”
李豫半晌道:“朝臣也是为了大唐社稷!”
李亨摇摇头,“你现在还不理解,将来你就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李豫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可不能提继承皇位之事,会让父皇敏感,他连忙岔开话题道:“父皇,九大节度使已经聚兵相州,请父皇下旨让儿臣出征!”
李豫眼中露出期待的目光,他想成为主帅,率领二十万大军一举灭了安庆绪余孽。
李亨刚要欣然同意,忽然见李辅国躲在帘幕后向自己使眼色,李亨点点头,“皇儿先下去,朕考虑一下。”
李豫见父皇的表情明明是要答应,怎么一转眼又改变了主意?让他心中着实奇怪。
李豫无奈只得躬身道:“儿臣告退!”
他慢慢退下,转身刚要走,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了躲在帘幕后的李辅国。
李豫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李辅国给父皇使了眼色,他心中大怒,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李辅国,转身快步离去了。
李辅国心中冷笑一声,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敢给自己甩脸色,他以为自己一定能当皇帝?
待李豫走远了,李辅国才从黑暗中闪身出来,躬身对李亨道:“莫非陛下真要任命太子为主帅?”
李亨叹息道:“九大节度使,朕觉得只有太子才适合镇住他们!”
李辅国淡淡道:“陛下莫非忘记了当初我们在庆州的约定吗?”
李亨顿时沉默不语,他确实想起了当初在庆州时的事情,他感慨李氏皇朝的传统,除了高宗是正常即位,其他皇帝都是靠兵变上位,包括高祖也是率军造反,太宗、中宗、睿宗,到自己父皇,再到自己,都是靠兵变上位,他发誓不能再这样轮回下去。
李辅国就和他做出一个约定,绝不能让太子掌兵权,所有的兵变都是因为太子掌握军权后引发的。
李亨良久叹了口气,“多谢大将军提醒,朕险些忘记了。”
李辅国又缓缓道:“陛下刚才感叹相权压制军权,根本原因是陛下没有可用之人,实际上真正拥戴陛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之人,是我们内侍,只有我们才会为陛下赴汤蹈火,替天子和朝臣斗争,就像太上皇用高力士、用杨思勖、用牛仙童,用袁思艺,用边令诚,正是有这些内侍前仆后继,为太上皇竭心尽力,太上皇才会大权在握四十余年。
以前我就给陛下说过,这就是帝王心术,用内侍集团制衡大臣和勋贵,其实是东汉中期皇帝的一贯做法,只有这样,才能够让皇权高度地掌握在天子手里。
如果陛下忘记了,我再次提醒陛下,皇帝膝下无孝子,只有内侍才是皇帝的亲儿子。”
李亨叹息一声道:“大将军的话,朕铭记于心。”
“那陛下应该知道,怎么任命太子和三军主帅了。”
李亨默默点头,他确实知道了。
当天晚上,李亨颁发旨意,任命太子为三军主帅,坐镇洛阳,遥控二十万大军攻打相州。
李亨同时任命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在相州节制监督九大节度使。
太子李豫为务虚主帅,而宦官鱼朝恩才是真正的主帅。
东宫内,太子李豫正在和太子妃沈氏闲聊,前几天举行了一个选妃仪式,来自世家权贵的一百多名年轻女子参加,名额有十几个,主要是给皇族适龄男子选妻。
太子原本的王妃是崔氏,虢国夫人杨玉珮的女儿,因家族覆灭,不久前抑郁而逝。
良娣沈珍珠正式晋升为太子妃,这样,她的良娣之位就空出来了,所以太子妃也准备利用这个机会给丈夫补选一名良娣,也就是偏妃,太子的偏妃叫良娣,亲王的偏妃叫孺人。
“殿下,这三个都不错,独孤启明是工部侍郎独孤峻的嫡女,独孤家族之女,单纯活泼,裴芳芳出身闻喜裴氏,端庄温柔,诗书皆好,卢乡思出身范阳卢氏,也很温婉大气,擅长绘画。”
李豫有心事,对这个选妃兴趣不大,他笑了笑道:“看样子爱妃比较偏向这个独孤启明。”
沈珍珠抿嘴笑道:“我确实偏向这个独孤启明,是有原因的。”
“你说说看,什么原因?”
“首先现在的崔良娣出身清河崔氏,伱不可能娶两个河北世家之女,所以卢乡思就不用考虑了,只剩下裴芳芳和独孤启明,但臣妾考虑,夫君是太子,必须要平衡,你宁可娶三个山东世家之女,而不考虑关陇贵族,这很不明智,会让关陇贵族对太子殿下不满,也会影响太子的支持者,既然臣妾出身江南,崔氏出身河北,那第三个必须是关陇。”
王妃的平衡之论让人信服,李豫点点头,“改天王妃领这个独孤启明给我看看,我若看中了,那就选她!”
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走进来,低声在李豫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
李豫脸色大变,蓦地瞪大了眼睛,“已经决定了吗?”
宦官点点头,“已经下旨了!”
“混蛋!”
李豫情绪失控了,他狠狠将手中茶盏狠狠摔在地上。
“砰!”茶盏顿时摔得粉碎。
沈珍珠愕然站起身,一时不知所措。
太子李豫气得咬牙切齿大骂,“阉党误国!阉党误国!”
沈珍珠脸色一变,连忙挥手对几名宫女道:“你们都出去!”
几名宫女连忙出去了。
沈珍珠上前跪下,“国家大事臣妾不知,但太子暴怒失态,确实不应该。”
李豫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负手走到窗前,目光盯住窗外,胸口剧烈起伏,想到李辅国那张丑恶的脸庞,他心中就有一种无比的憎恨。
让自己坐镇洛阳当三军主帅,一定就是这个阉贼的主意,把军队主帅实权给了鱼朝恩。
父皇为什么要宠信三个阉贼?为什么?他们三个阉贼把大唐害得还不够惨吗?
沈珍珠没有打扰丈夫的沉思,收起来了地上的碎瓷片,悄悄退了下去。
李豫这一站,就是一夜。
李辅国眯眼听完小宦官的汇报,他重重把茶盏往桌上一搁,冷冷道:“竟敢骂咱家是阉党,他好大的狗胆,看来他是不想当这个太子了。”
老宦官曹敬恩在旁边尖声道,“阿翁,太子对我们一向有仇恨,他若登基当皇帝,肯定会杀了我们,我们绝不能让他上位。”
李辅国缓缓点头,“咱家当然知道,但这件事不能急于求成,我们得从长计议!”
李辅国负手来回踱步,他首先得找一个能替代李豫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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