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干帆慢条斯理的喝着碗里的肉粥。
脑子里已经在思考除掉内藤小翼的计划了。
决定就在泰达公寓动手,并非是意气用事。
几乎是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数个支持这个决定的理由。
难得可以获准对日本同胞'动手,程千帆要将内藤小翼的死发挥出最大的利用价值。
法租界当局面对日本人的咄咄逼人,一步步退让。
此种情况不仅仅为隐藏在法租界坚持抗日人员带来极大的不便和安全隐患,还有一个极为恶劣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说,程干帆敏锐的感觉到,随着英法对日步步退让,部分普通民众会有一种看不见天日的悲观和绝望一一竟然连法国人都怕了日本人!
中国果然真的要亡了?!
这种情况下,传闻“小程总弄死了一个日本人,而且还是日本的外交人员,而不管这内情如何,日本人竟然拿程千帆毫无办法。
程千帆也会暗中派人造势,强调一方面是因为小程总和日本关系一直不错,日本人没有铁的证据是程千帆派人干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日本人不敢对有法国人做靠山的小程总动手。
这对于法租界民众的民心士气也是一个提振。
而对于包括七十六号、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张笑林,乃至是上海滩其他各大势力来说,杀死日本外交人员竟尔安然无恙的程千帆,毫无疑问更加神秘,无论是哪一方想要再对他有所图谋,都要事先掂量掂量。
此为杀鸡儆猴。
或者也是狐假虎威,他巧妙的利用了今村兵太郎的默许。
……
“帆哥,要不要通知姜骡子派人回租界动手?”李浩问道,他并未询问帆哥为何决定在泰达公寓动手,帆哥既然决定了,自有帆哥的道理,且在李浩心中,对于帆哥的这个动手地点的选择也是颇为振奋的一一
杀一个日本狗而已,如此,才配得上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身份!程千帆认真思索。
特情组内最精干的行动力量在姜骡子的特别行动队。
“帆哥,卢副队长在上海站的时候就是行动高手。”李浩忽而想到卢兴戈这个军统王牌杀手,提议说道。
“不可。“程千帆摇摇头。
卢兴戈不合适。
不仅仅是卢兴戈不合适,上海特情组任何人都不适合掺和在此次行动中。“这件事不能和特情组扯上任何关系。“程干帆郑重说道。
李浩略一思索,也即刻明白其中缘由,敬佩的点点头,“还是帆哥想的周到。"
他两口喝完皮蛋瘦肉粥,抹了抹嘴巴,思索说道,“那就是陈虎来动手最合适了。”
陈虎。
程千帆沉思,实际上他也正在考虑陈虎。
他之所以没有将陈虎发展进特情组,就是考虑到当下这种情况:
特情组不方便涉入之事,可以安排陈虎去做。
“虎子有能力,手下的弟兄也是不乏个中好手。”程干帆思忖说道,“由他动手倒是合适。”
陈虎是他的人,法租界人尽皆知。
他要大张旗鼓的除掉内藤小翼,本就考虑不掩饰是他的人动手,如此才有最大的威慑力,反正他本人是绝不承认内藤之死与他有关联就是了。不过,程干帆心中隐隐有感觉,陈虎也许也并非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一种直觉,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还有谁更合适去做这件事,不过,就是下意识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陈虎那边先做好准备。“程干帆说道,“你通知陈虎,让他做一个行动方案。
“是!”
“巡捕房对军统上海区的抓捕行动进展如何?”程千帆也吃完了肉粥,看着李浩收拾碗快,随口问道。
“皮特上尉带着政治处的人监督抓捕行动,政治处故意拖延时间,最终只破获了上海区的两个单位。”李浩说道,“抓了十五个人,皮特上尉以证据不足的理由强行扣住了七个人,没有同意七十六号的引渡请求。”
程干帆微微颔首,这就是他利用皮特对于维护法兰西的荣耀,以及皮特对于中国抗日行动的同情心,以及其对于日本人的厌恶情绪,暗中刺激皮特所能够最大可能发挥的作用了。
“将各巡捕房,各巡在抓捕行动中的表现整理好,我要听汇报。“程千帆吩附说道。
这种应日本人、汉女干的请求抓捕抗日分子的行动,对于法租界各巡捕房高层,对于各巡的中层警官的对日态度也是一次甄别和考验。
能够暗中掌握众巡捕对日本人,对抗日的态度,先不说是否要发展其为抗日出份力,只是掌握其人的态度,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豪仔在弄这件事了。“浩子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尽管他心中对于法租界六大巡捕房各自的一把手、二把手明面上的对日态度有所掌握,不过,这些人私下里是何种心思,很难说。
此外,程干帆认为巡捕房巡官级别的警官,其态度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巡长、副总巡长,总巡长还要重要,因为这些警官才是第一线带队做事之人。“严令弟兄们隐蔽待命,任何人不得在当前形势下轻举妄动。”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是。”李浩点点头,“早就吩咐下去了。”
他露出思索之色,问道,“帆哥,被皮特上尉扣下的那些上海区人员现在关押在靶子场(监狱)。”
“不得和这些人有任何接触。”程干帆明白浩子要问什么,他正色说到,“这话也是对豪仔等人说的,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和这些人有接触,更不可去打听。”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哪怕是亲眼看到上海区的袍泽死在面前,也要忍住。”
“明白。”李浩艰难的点点头。
“甩掉了。”邵明奎擦拭了额头的汗水,低声说道。
有巡捕突然搜查他们所住的公寓在的街道,几人不敢留在公寓,遂翻墙离开,一路从小巷子避开设卡的巡捕,躲进了麦克赫维斯路的恒泰舞厅。恒泰舞厅颇为宽敞、进入大门,左方是一片空场,右边是一条甬道,甬道尽处通往舞池。
左首还有一间“打兵戈的档口房。
邵明奎对此舞厅颇为熟悉,知道打兵戈的赌档房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后门,出了后门便是一个死巷子,不过,翻过不高的巷子就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关键时刻可以作为后路。
“甩开了。”展华点点头,他刚才一直留意身后有无追踪者。
三人在舞池附近的台子落座不久,忽见一个人走进舞厅。
展华大喜,就要走上去打招呼。
程续源一把拉住了展华。
“别动。”程续源低声说道。
“谭老板怀疑陈老板出事了?”邵明奎明白程续源意思,低声问道。
“非常时期。”程续源说道。
他自然没有什么证据指向陈明初出事了,但是,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妥。
他看了一眼,看到陈明初东张西望,心中疑惑更添了一层。
值此危急时刻,陈明初这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就不怕引来怀疑?
哗啦一声。
展华坐下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水杯,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杯子,却还是难免发出了
声响。
糟糕。
程续源心中一沉。
果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在四下张望的陈明初的注意。
陈明初一抬眼,看到了程续源三人。
他自然是认识程续源的,而对于区部会计组的展华,他也有印象。
至于说程续源左侧的男子,陈明初不认识,不过,他隐隐有所猜测,此人可能就是那个从公共租界总捕房逃跑的邵明奎。
“谭老板。”陈明初上来热情的和程续源握手,“好巧。
“陈老板,好巧。”程续源说道,说着,他凑上去,压低声音,“明初,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设法通知你。
“怎么了?”陈明初不解问道。
“出事了。”程续源说道,“组织内部出叛徒了,我在通知各部隐蔽,你这边也要注意安全。"
“什么?陈明初吓了一跳,“叛徒是哪个?”
“还不清楚。”程续源摇摇头,“正在查。”
“卖国汉女干,人人得而诛之。”陈明初咬牙切齿,又问道,“凌先生好吗?“凌秋云是上海区区长郑利君的化名。
“凌先生很好。“程续源点点头。
陈明初点点头,又问道,“王先生和我在一起,要不要去见见王先生?程续源摇摇头,“我和他的关系,陈老弟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去见他,等到有必要时,我再和你联络好了。”
“都是为党国效力,冤家宜解不宜结嘛。“陈明初苦笑一声,劝说道。王鉄沐甫一到上海区,就将程续源的书记职务拿下,将程续源派去当外勤,提拔他陈明初当书记。
可以这么说,程续源同他以及王鉄沐的关系都不算好,不过,他陈明初脾性不错,性好交友,和程续源还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至于说王鉄沐则是和程续源已经翻脸了。
“还是去见一见王先生吧,值此危急时刻,王先生也说要摒弃前嫌,携手共渡难关。”陈明初劝说道。
“今天就不去了,你把王先生地址告诉我,我下次去见他。”程续源说道。他的心中已经警铃大作了,陈明初这话令他起疑,王鉄沐的脾性他了解,此人自诩是军统元老,才不会主动低头与他和解的。
“那好吧。”陈明初支吾其词,神态也不大自然,似是想了想,才将王鉄沐的地址告知。
说完,陈明初就以有事情为由离开了。
程续源起了疑心,他朝着邵明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跟了过去。邵明奎看到陈明初停在甬道上,面对大门,背对舞池,正和一名彪形大汉交头接耳。
邵明奎大惊,知道情况不妙,转身跑回来,喊了程续源和展华疾趋“打兵戈"的档口房。
里面人头攒动,赌徒们红着眼睛战斗正酣。
程续源心中一动喊道,“小程总来抓人了。”
邵明奎会意,立刻跟着喊,“快跑啊,程干帆来拿人了。”
众人大惊。
盖因为此舞厅和赌档是张笑林的,小程总和张笑林有仇,若是某日心血来潮便会派巡捕来搜查拿人。
所有赌资没收,人员被索拿,需要支付不菲的保释金才可免于祸事。故而,此间人最怕的就是小程总和张笑林又争执了,殃及池鱼。顿时,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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