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往着楼下看去,只见到那城门洞里走出一两个官差,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穿着红袍的身影此刻显露了出来。
那是粗壮的汉子,脑袋硕大,身材敦实,皮肤黝黑,此刻手里正拿着本书册在记录着什么。
不过刚刚迈过城门洞,对方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突然抬头,看向了宋穆这边。
宋穆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五官倒是端正,隐隐还有几分憨厚,只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说明了其不凡的境界。
不过这时候对方已经露出了一个有些惊喜的笑容,当下竟然的匆匆收起手上的东西,和旁边的两个官差交代了两句什么,便撩起官袍,朝着这茶楼上奔来。
宋穆和戴明德也连忙起身,此刻只听得楼梯噔噔噔的直作响,下一刻便听得雅间外,一个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
“岚贤,你什么时候来的临安?”
这般说着,便只见到一道红色身影此刻已经推开雅间的房门,正满脸笑容的走来,只是那造型,着实让宋穆和戴明德都惊了几分。
只见到此刻的申天材,身前腰间别着官袍,那底下白色衬裤暴露在外,而他的手中,却还提着两只沾满泥泞的靴子。
这等形象,若不是一身鲜红衣物证明他是官员,看起来就像是刚从野外回来的农民。
宋穆和戴明德此刻都有几分咋舌,申天材则是向着后面刚追上来帮忙提携东西的小二告罪两声,把靴子递给了对方,又赶忙在小二递来的热水盆之中洗了洗手,此刻才放下袍衫,庄重的朝着陶风明拱手。
“岚贤兄,许久不见了,如今可还好?”
陶风明早已经起身,脸上也带着几分笑容,此刻直接上前,相对拱手,沉声说道。
“托长运兄的鸿福,如今身体还算康健,倒是长运兄,现在过的很是有些朴素啊。”
申天材当下哈哈一笑,却也是被宋穆两人引入席,申天材看了宋穆和戴明德一眼,此刻倒是开口说道。
“我听那贺士璘说,你如今可是收了个徒弟,可是……”
宋穆连忙上前拱手,介绍了一番,当下申天材也是打量了宋穆一番,此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赞叹两句。
“不过,果然是英雄少年,这等年纪就有这等境界了。”
申天材这般说着,旁边的戴明德此刻也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当下却是就要告退离开,虽然几人多有劝到,但对方还是执意离开。
申天材笑着与对方说了几句,勉励了一番,再由宋穆送着戴明德出了雅间。
回来后的宋穆被申天材拉着坐到一侧,多有几分受宠若惊,毕竟面前这位和蔼可亲的人物,可是一名强悍的翰林文人。
不过场中的情况却是多有几分出乎意料,这申天材,似乎与陶风明很是熟络,双方见面,一时间竟然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长安一别,我本以为这辈子难见你了,尤其是听得你后面的事情。”
喝了半盏茶,此刻申天材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变,颇是有几分感慨的说道,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岚贤,要我说,你如今这般最好,在这地方游山玩水,还有个徒弟给你颐养天年,是件多不错的事情。”
这般说着,申天材当下就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宋穆。
宋穆刚刚给两人添好茶,此番与申天材的目光对上,也是顿时咧了咧嘴。
申天材看向宋穆的目光却是多有几分闪动,而后笑着说道。
“敬昭,你如今可是一道解元,听闻你如今学问已经颇深?如何?下回会试可有把握?”
申天材这般问着,宋穆当下只能是连连拱手。
“在下多是才疏学浅,不过一切都听从老师的安排,只要有机会,必然是要努力一番的。”
听得这话的申天材此刻却是笑着摇头,当下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陶风明,却是笑着说道。
“你这做徒弟的,倒是和你师父性格大相径庭啊。”
宋穆哑然,此刻看了一眼陶风明,申天材却是爽朗一笑,笑着说道。
“想当年,你师父可是冠绝一时,虽然只是榜眼,但那也是立于山巅,我当时就站在下面看,这家伙的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嘞!”
申天材说起这个,似乎还多有几分怀念,此刻还端起茶杯,与陶风明一碰,一饮而尽,然后才与宋穆继续说道。
“我想这谦逊当是你的秉性,但是话说回来,如今你已经是举人,举人炼心,所谓谦虚,却总归心中带着三分回旋,这不妥,不妥。”
申天材这般说着,脸上的神情倒是更坚定了几分,听得这话的宋穆却是顿时一愣。
一位翰林这般出言教导自己,这般话语,也是颇有一番道理。
旁边的陶风明此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过看向宋穆,开口说道。
“锋芒毕露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人各有志,且不能强求。”
申天材只是耸了耸肩,当下目光却是回转了几分,然后笑着说道。
“你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如今这天下人,多是知道宋穆的,就是我这临安学子,那也是多有崇敬的。”
申天材这般说着,当下便提了一句刚刚的戴明德。
不过最后也多是对宋穆一番勉励,宋穆见两人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也识趣的起身,借口解手离开。
待到宋穆离开这雅间,那申天材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去了不少,此刻重新看向陶风明,却是满脸关心的问了一句。
“你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如今,我感觉你体内的气息,如此紊乱?”
陶风明你看着老友此刻关切的神情,当下目光微垂,只是啜了一口茶水,缓缓解释。
待听完陶风明的一番解释,那申天材此刻脸上的神情更带着几分悲痛,当下还伸手捶了一下桌面,完全不是刚刚那般和善的模样。
“不当如此啊,不当如此啊。”
“岚贤,我听闻陛下欲要重新启用你,只不过是低头之事,你这病,或许还能有所医治。”
“我知晓自己的身体如何,长运,这事情你不要劝我了。”
陶风明此刻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眼神落寞的注视着对方。
“我与陛下那点嫌隙本就算不上什么,我这辈子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只是那家中之事令我愤慨,那妖魔依旧狂妄,让我心中始终难以安定。”
听得这话,申天材此刻看着陶风明,面露不解,却听得陶风明缓缓说道。
“如今一切,我都放在了敬昭的身上。”
“他与我不同,此子不仅仁义忠厚,更是胸怀天下,此番,我却是与你所说一事。”
申天材见着陶风明起身,神色一愣,却见到陶风明恭敬躬身,沉声说道。
“若是他日敬昭有所劫难,还请长运兄,出手帮一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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