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声其他书生的怒斥,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许多,其中有人义愤填膺,但也有人故作思虑,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但相同的是这些学子都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宋穆。
这样挑衅的事情已经在这里上演了数次,但却是从来都是尴尬收场,众人都想知道宋穆将会如何处理这等事情。
而此刻的宋穆只是抬目看向那个年轻书生,对方衣着光鲜,傲气凛然。
宋穆当下微微垂目,李栋起身安抚了众人情绪,宋穆才开口说话。
“阁下所言颇有些愠怒之意了,不过也非全无道理,只是这番说来,当也是片面之言。”
此话一出,那蓝袍男子都是一顿,便是沉声开口说道。
“宋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所言是事实,天下儒道昌荣,就当无私贡献,令向往读书之人求学最易,此难道不是好事?”
宋穆却是微微一笑,此刻只是平声说道。
“非也,宋某所言,其实是你的境遇,决定了你如何所想,想来对你来说,获取知识学问并不是那般艰辛,收获变得简单,那你自然觉得他人不慷慨,有违你心中的儒道了。”
“但其中深意,你却是浑然不知了。”
“宋某可以说你是傲慢,但是阁下仍有不忿,不如上前来,宋某此刻正好有一事想请阁下帮忙,不知可否?”
那蓝袍青年见得宋穆这般作态,又听得其中的话语,此刻忽的面露犹豫,而旁边的人纷纷看向对方,当下那个怒喝对方的学子便是开口鼓动说道。
“怎么,刚刚口出狂言,要你上前便是怯懦了,你曲阜书院倒是好大的面子呢,夫子这般相邀都不肯呢!”
“亏你还来自礼仪之乡!”
果然那男子被这一句话相激,当下便是面色一横,此刻昂起头来,沉声说道。
“马某有何不敢,夫子相邀,乃是马某荣幸!”
这般说着,那蓝袍青年便走上前去,宋穆这时却已经叫人拿来笔墨,当下又是请了旁边一个衣着寒酸的学子也上台来。
众人见得这个阵仗,一时间也是面露诧然,有些好奇宋穆这究竟是要哪般,而宋穆却是和声和两人说道,
“宋某请两位上来,自然是因为今日所讲的是求学,见大家颇有异议,就请两位写一篇关于求学之文章。”
“三五百字皆可,宋某只有一个要求,此文当以传于家族后人之心所写。”
这般说着,宋穆又是对着旁边的秦刚说道。
“秦大人,到时还请您品鉴一番了。”
此话一出,那蓝袍青年当下一愣,一时间只觉得有些不妙,而宋穆已经示意两人落笔,此刻这蓝袍书生也是咬咬牙,开始研墨。
而众人听得宋穆所说的条件,当下却是纷纷挑眉,这般用意原来是准备让那人莫要逞口舌之利,且看文章如何,倒令人觉得颇有些兴趣。
场中众人纷纷抬目而观,而秦刚也是看着宋穆,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此刻默默抚须看着场中情景。
宋穆当下便是站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纷纷在这面前纸张上落笔。
不久之后,两位书生的表现却是多有一些变化、
虽然都是表现的有些紧张,但是那落魄书生显然落笔之后动作更加舒畅,反倒是那蓝袍书生,当下脸上却是有汗水渗出,手中落笔也是十分顿挫。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不少人都等着看其中结果,而待到两人终于写完了手中的东西,宋穆便是让两人拿去给秦刚一观。
“秦夫子,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片刻后宋穆发问,秦刚则是将手中的两份文章放下,当下却是摇了摇头。
“只能说中规中矩,但是究竟如何,老夫却不好评判了。”
听到此话,那蓝袍书生当下反倒是更加紧张了几分,此刻面色微惊的看着这场中,宋穆则是拿过那两篇文章,与两人说道。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在场的书生评判一番,如何?”
两人自然是点头,宋穆便是拿着两篇文章念诵了起来。
那落魄书生所写,便就是其一路求学之路坎坷,千里之外跋涉而来,遇险情,识新友,共向文道,文中多是对收获知识之后的感慨,更言如此时刻铭记在心中,充实万分。
而轮到那蓝袍书生,对方所写,却是一篇短文,其中罗列其求学所学之知识,对仗公正,却是条理不清,虽意欲对此总结出新,但却又是一番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看来令人只觉得云里雾里。
果然看到这场中书生纷纷皱眉的样子,那蓝袍书生的脸上顿时更加紧张,直到宋穆念完,对方已经将头深深低下。
宋穆却是将这两份文章重新交给了两人手中,当下只是让两人回去。
场中众人脸上却是多有变化,毕竟宋穆今日出的这题目,虽不算是新颖,但毕竟要求要写给家族后人观阅,如此评判标准之下,几乎是立见高低。
往后求学后人,何人真愿看先祖那模棱不清的大道理,反倒是那求学之路苦辣酸甜,最是令人心生向往。
而这时候宋穆却是打断了场中言语,此番看着众人,沉声说道。
“诸位,刚刚宋某让两位学子所做之文章,便是为诸位有所异议之人解惑,求学之路,的的确确是为了解心中大道之惑,但是在路上,克服艰苦,领悟不易,其实才是真正的解惑。”
“若是依列位所想,这般让学生历尽艰辛只求得三两条解惑之理,实在是那大儒有所刁难之嫌。然非也,不种五谷,何知饭食之贵,不织片布,何知绸缎之珍?”
“学问亦是如此,唾手可得的确能解了不少麻烦,但却唯独少了一份对知识的敬畏,如何对学问敬畏,便在于求得艰难。”
“艰难求之,则记忆深刻,往后道心坚固,有万般感悟,后人确可从先祖大道之中学到不凡,但未体艰辛,如何成材?真理永远并非万全于书册之上,而于你的足下、手中。”
宋穆平静说道,此刻这些声音就像是箴言一般在众人的耳中回荡,一时间让众人恍然。
而当下那蓝袍书生也是面露尴尬,但是依旧是攥住了袖子,似乎是受了羞辱一般,却是开口说道。
“夫子,那我仍有一事不明。”
“但说无妨。”
宋穆看向对方。
“那于求学之真理,写出哪等境地之文章,才算是能传于后人,某仍旧不解,夫子可能为我再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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