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8章 大漠和逼迫
凡事都有一个最佳时机。
或者叫做水到渠成,或是叫做顺理成章。
提前或者延后,效果都会差一截。
之前大汉,也有教化,但是那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化』,而是填鸭,或者叫做自我感动,完成政绩要求。官吏最为核心的目标,不是真正做什么事,而是要为下一次的晋升准备资本。
没错,资本。
所以这种为了捞好处的行为,会真的换来胡人的真心么?
显然不可能。
大汉之中,也不是没有好心的官吏。
比如刘虞。
但是刘虞有德无威,在他死后,部落里面的人会伤感,会怀念,但是到时间了没钱没东西了,也依旧会去汉地抢劫。
而公孙瓒有威而无德,他对待胡人就像是对待狗,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杀了。胡人也怕他,可是同样的,在公孙瓒死后,或是他管不到的地方,胡人依旧会南下劫掠。
跟后世米帝零元购差不多。
斐潜现在做的,就是在具备了条件之下的恩威并用,并且还担心恩威的粘合性不高,还特意加上了一条枷锁。
血誓。
或者叫做血盟也行。
潼关的北门,在低沉的号角声中洞开。
旋即就是轰鸣的鼓声响起。
军中的力士列队从门洞之中走出,扛着装满了三川之水的铜鼎踏入晨曦之中,身上的盔甲仿佛是散发着神圣的辉光。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映照在铺垫着五色土的祭坛上。
见到眼前的情景,周边观礼的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都不由得收敛了嬉笑,严肃了起来。
礼仪,原本就是华夏的长项。
而礼仪的根本,则是规则的制定权。
如果说整个世界,有越来越多的事情,遵照的是华夏的礼仪规范,也就自然而然的教化成功了。
这种华夏教化胡人的规则制定权,本质上是文明存续的命脉之争。
就像是后世米帝也试图用『自由平等』去教化其他国家一样,但是很显然的,米帝自己的『自由平等』只是因为有大熊而已,他们本质上是根本没有这玩意的,也就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基础的环境之下搭建成功一个华丽的宫殿。
但是华夏有。
华夏的文明之光,从上古而来,一脉相承。
当斐潜在潼关北门以五色土祭坛、三川铜鼎、血誓仪式构建起庄严的礼仪空间时,他正在完成一项比军事征服更深刻的战略布局。
斐潜要借着这个机会,将胡人部落纳入华夏文明规则的引力轨道。
如果早一些,胡人给山东带来的,肯定只有毁灭和仇恨。
早一些的时候,斐潜还不够强大。
这种强大不是一时的震撼,而是持续的威压。
现在,斐潜就要加深这些威压的烙印,让原本就处于高一维度的华夏文明,发挥出更大更多的作用来。
规则是有时效性的,而且要和文明整体的节律产生共振。
刘虞『有德无威』的教化失败,暴露了单纯道德感召的脆弱性。草原部落在青黄不接时的劫掠本能,本质上是游牧文明生存节律的必然产物。简单的大道理,并不能改变草原部落的生态环境,也就谈不上什么教化成功。
而另外一方面的公孙瓒『有威无德』的武力威慑,则陷入与自然节律对抗的困境。如同试图用堤坝阻挡季节性的河流改道。一味的加高堤坝,最终形成的地上河流,一旦崩塌之后所造成的损害,往往都是相当惊人的。
斐潜选择了在这个时间点上进行这样的仪式,一方面是已经给予了草原大漠的部落新的出路,新的生活环境,改变了单纯的『威德』的旧框架,实现了更高层面的教化力量;另外一方面也是借助这样的仪式,用规则枷锁框定其行为边界,使得胡人那些『零元购』的成本要大于其收益,也就会让这些胡人在作恶之前,多少衡量一二。
其实铜鼎之内,是不是真的有『三川』之水,祭坛上是不是真的是『五方』之土,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问题,也不是关注的重点,而是斐潜借用这样的一个仪式,将从《禹贡》奠定的九州秩序规则,烙印在这些观礼的胡人心中。
当这些胡人的代表,大小头目,饮下了混入三牲鲜血的盟约誓酒之后,也就等同于他们承认了这一套的华夏礼仪,大汉规则。
更重要的是,这种半胡半汉的誓约形式,制造出文明驯化的双向通道。胡人通过熟悉的形式接受陌生规则,汉人则在妥协中完成主导权的隐秘转移。
这种规则制定权的争夺,在后世文明冲突中依然清晰可辨。
真正的文明教化不在于形式移植,而在于构建能兼容异质文化节律、能转化原始信仰能量、能创造共同生存利益的规则生态系统。
正如铜鼎会从祭祀礼器转化为盟书的载体,规则制定者始终掌握着释义的最终钥匙。
这一场血誓的仪式,本质上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文明定义战争。
谁掌握了规则的解释权与修订权,谁就握住了文明融合的方向盘。
往什么地方走,华夏说了算。
当斐潜穿着玄甲,身披大红披风登上祭坛之时,战鼓和号角之声顿时雷动,声浪震得土塬上的碎石黄尘簌簌而动。
姜冏忽然发现,那些平日里面似乎桀骜不驯的胡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低下了头颅,双手交叉在胸口,弯下了腰……
就像是当年那白马祭当中,胡人在面对着老酋长大祭司。
地面突然传来些许的震动。
姜冏看见在潼关城门之处,有八匹白马拉出了一辆车来。
在车上有一个铁笼,里面赫然是一只白狼!
顿时就在羌人之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个老一些的羌人兵卒已经跪倒在地。
白狼在羌人传说中是天神的使者,现在却被关进了汉人的铁笼。
『斩狼!祭天!』
随着嘶哑苍凉的呼喊,白狼脖颈溅出的鲜血在五色土上蜿蜒成河。
更多的羌人拜倒在地。
姜冏环视着,或许只是心理的感觉,或许也真的祭典有一些效果,他忽然觉得,这些羌人看起来好像是温顺了一些。
随后斐潜又重申了三条新规。
第一,重新锚定了羌人部落从属性。
羌人不再是零散的个体,而是确定下来归属于某个部落,并且以军牌登记为准,一旦出现违反军纪军规的,不仅是处罚其个人,同时也要公布通告其部落。有些类似于汉人的连坐制度,但是连坐的惩罚多数是在精神层面。
第二,加强羌人和其家庭之间的纽带。
凡是参与汉军的羌人,除了可以获得和汉人兵卒相当的兵卒待遇之外,其家庭成员可以在登记注册之后,持汉符在汉人官市上优惠价格购买日常用品。当然是有一定的限定额度,作为胡人无法获得如同汉兵一般的田亩耕作奖励的补偿。如果胡人愿意将这个优惠换成如同汉人一般的军田奖励,也可以。
第三,将羌人的图腾和神灵,重新编译解释。
原本羌人信仰,尽数归入五方上帝教派之下,由前一段时间来的说书人和五方道士重新梳理关系,通过对于其部落图腾的解释,五方上帝也会给予部落萨满,或是祭司进行认证。在这个过程中,在保留羌人信仰外壳的同时置换华夏文明内核,实现神灵解释权的和平转移。
军制改革将部落武装改造成需要汉地补给的职业军队,经济政策把生存节律调校至华夏农耕周期,信仰重塑则完成神灵话语体系的代际更替。
虽然在短时间内看不到什么具体的成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项项的事项落地之后,当胡人少年在太学背诵《礼记·月令》测算牧草返青时,当萨满跳神时不得不夹杂『天子乃荐鞠衣于先帝』的祭文时,草原大漠已在汉家规则润物无声的侵蚀中,渐渐的蜕变为华夏文明的新边疆!
……
……
荆州北部的混乱,毫不掩饰的落到了襄阳城中士族子弟的眼中。
虽然说刘表这个人么,贪好名声,虚于政事,口上说得十分,落下来的有三分就算不错了,但是毕竟荆州在刘表期间,也算是响当当的一方诸侯。袁术都宁愿去招惹徐州,不愿意来打荆州,也算是可见一斑了。不过这或许也和当时孙坚进攻荆州失利有关……
可是现在的荆州,简直就是太悲催了。
上一次荆州战,襄阳左近还算是比较安定,多少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
而且也没有持续多少时间,也就相对平息下来。
江陵倒霉了,不过是江陵而已,襄阳城中依旧还有醉生梦死的歌酒。
可是这一次,战争的硝烟,血腥的气息,纷乱的痛苦,真真切切的弥漫在了襄阳城内。
西边,李典军攻下上庸,又是攻克了陨关。
北面,廖化军占领了丹水,正在准备进攻顺阳。
南面,川蜀水军逼近江陵,而荆州水军几乎全数都在荆州北面,南面等于是一片空白……
骠骑兵锋滚滚而来,一路摧枯拉朽。沿途上的曹军部队,或是被迅速击溃,或是还没来得及开上前线,前线便是已经丢失。
荆州之地,此时此刻又再一次进入了局势危急的境地。
这一场大战,显然不是荆州人所想要的,可是他们无法拒绝。
一切都来得太快。
哪怕对于蔡瑁来说,也是如此。
蔡瑁翻着白眼,看着头顶上方的曹军旗帜,良久之后,便是面无表情的重新垂下眼帘。
荆州当年押注曹操,是对是错?
这事情,还真不是那么好说。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当时的他会怎么选?
蔡瑁琢磨了很久,觉得他当时也没有错。毕竟斐潜当年的气势还没那么强,而曹操一方,又是挟持着天子,又是打败了二袁,要大义有大义,要兵马有兵马,要地盘有地盘,所以除非是脑子有问题,否则多半都是选曹操。
可是现在看来,选曹操的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蔡瑁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发出空空的轻响。
那么现在呢?
曹仁派遣自己到了房陵,接手房陵这里的防御。蔡瑁有心不想来,可是奈何拒绝不了,只能是带着兵卒到了房陵之处。
房陵的氐人将倒是很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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