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岱和平时一样返回了自己府宅,刚进后宅,妻子裴三娘迎上前道:“阿邺有信件过来了!”
“信件呢?”
“在官人书房呢!”
李岱点点头,“我去看一看。”
李岱现在是五相之一,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自己居然能继承父业,出任大唐宰相。
当然,李岱也心知肚明,他这次出任相国,根本不是他的政绩怎么样,完全是他儿子李邺救驾有功,破了飞龙和荣王的兵变,天子没有褒奖儿子,便把这份功劳加在自己头上了。
或许是当上相国的缘故,李岱的气质变得更加稳重,考虑问题也更加全面,他虽然是太子派系,但他考虑问题都是从朝廷的利益,而并非仅仅从派系考虑。
比如哥舒翰和杨国忠关系恶劣,尽管哥舒翰的政治立场是偏向太子,但李岱依旧站在杨国忠一方,严厉批评哥舒翰持宠而娇、藐视朝廷,这让太子李亨有点不满,但李岱却坚持自己的原则。
儿子李邺写来的信就在桌上,李岱坐下拾起信件看了一遍,这时,妻子端着一盏茶进了书房。
“邺儿信里说什么?”裴三娘问道。
李岱苦笑一声,“邺儿说,让我们做好撤退准备,一旦潼关失守,就立刻撤往襄阳,如果襄阳不行,就撤往成都!”
裴三娘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总是往坏处想?”
李岱摇摇头,“其实我也很担心!”
裴三娘一惊,“难道潼关真的守不住?”
“能不能守住我不知道,但将相不和,朝廷不能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对外,还真的危险。”
“那我们怎么办?夫君觉得我们该怎么准备?”
李岱想了想道:“独孤家族已经向成都撤离了,我想让家族往襄阳撤离,你和伍娘带着芸儿也一起撤离,如果长安这里形势不妙,我就立刻南撤,来襄阳来找你们。”
裴三娘摇摇头,“让伍娘带着芸儿和族人们一起南撤就行了,木大娘也和他们一起走,我和你在一起,要不然我不放心。”
李岱了解妻子的固执,她决定的事情,自己休想劝得动。
李岱点点头,“好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李岱负手走了几步又道:“我想给大哥说一声,让他们那边也撤离。”
裴三娘撇撇嘴道:“算了吧!他根本就不会理睬你,他在朝廷没有希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想投靠安禄山。”
就在这时,外面有侍女禀报,“老爷,七爷来了,说有事情找你。”
七爷就是李崤,还真巧了,李岱点点头,“请他在客堂稍后,我马上就来!”
李岱换了一身便服,起身去了客堂。
来到客堂,只见李崤旁边还有一人,李岱以为是他儿子李洵,看清楚了才发现竟是大哥的儿子李渝。
李岱走进客堂,两人连忙起身,李崤上前行礼,“家主!”
李渝跪下,行大礼参拜,“侄儿给五叔请安!”
“起来!快起来!”
李岱连忙把侄儿扶起,让他们坐下,又侍女上了茶。
“渝儿,出了什么事吗?”
李岱感觉到了侄子眉宇间的担忧,
李渝忧心忡忡道:“今天我们刚刚得到消息,四叔居然在洛阳出任礼部侍郎,三叔也失踪了,我们怀疑他也去洛阳。”
“什么!”
李岱大吃一惊,四叔就是自己的四哥李岷,一直对自己不满。
三哥李崿和李岷的关系极好,李岷当了伪礼部侍郎,李崿失踪,那十有八九也是去洛阳了。
“李岷什么时候去洛阳的?”李邺追问道。
“就在一个月前,他说去太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辗转到了洛阳。”
李岱沉思片刻道:“人各有志,也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我们要开始撤离,老七,你组织族人,大家收拾一下,三天后一起前往襄阳,再从襄阳去江陵,那边更安全一点。”
李崤点点头,“那农场、酒楼、商铺的掌柜伙计怎么办?”
“给他们发通知,一旦情况有变,让他们都去江陵,我们会负责安置。”
“还有洵儿,家主能不能想想办法。”
洵儿就是李崤的儿子李洵,他目前在少府寺出任主簿,从七品官了。
李岱笑道:“那我就破一次例,任命他去南方当县令。”
李崤大喜,“多谢家主!”
旁边李渝急了,“五叔,我们怎么办?”
李岱叹口气道:“我倒是很想帮助你们,但你父亲未必愿意接受帮助。”
“但我愿意,而且我知道,大家都愿意离开长安,都觉得长安不安全了,五叔,这次安禄山叛乱其实也是一个契机,可以把两个祠堂重新合二为一,祖父不是这样期待的吗?”
李崤也道:“家主,渝儿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们的东祠可以放开,吸收愿意加入我们的族人,西祠那边渐渐没有人了,大哥也只能面对现实。”
李岱有些担忧道:“我最担心就是大哥也投降安禄山,他是嫡长子,如果他投降安禄山,父亲和整个家族都要蒙受耻辱。”
李渝毫不犹豫道:“我留下来,只要有我在,他休想加入安禄山。”
李岱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也只是李渝才能劝他父亲,别人都劝不了。
“好吧!你就留下,然后你再告诉其他族人,可以去荆州避难,我们会在荆州江陵县建立新的祠堂,新的农庄和产业,保证大家都能够衣食无忧。”
目前哥舒翰在灞上训练十万新兵,加上刚刚赶到的六万陇右军和潼关的五万军队,哥舒翰手中控制的军队达二十一万。
哥舒翰毕竟是胡人,一旦他手中掌控的兵力使他成为朝廷第一大势力,他便开始骄横起来,整个朝廷,哥舒翰已经是一手遮天。
在他强烈要求下,天子李隆基不得不答应哥舒翰请求,罢免了朔方节度使安思顺的朔方节度使之职,改封他为吏部尚书,将他宣召进京。
哥舒翰的理由很充足,安思顺是安禄山的兄长,他必然会成为安禄山的内应,一旦安思顺率领朔方军从西面进攻长安,安氏兄弟东西夹击,关中不保,长安不保。
但事实上,哥舒翰和安思顺私人仇怨极深,他早就想杀安思顺,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陛下,微臣知道安禄山的秘密,他其实是祆教在大唐的光明圣主,大唐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粟特人跑去幽州跟随他造反,安思顺也是祆教教徒,作为教徒,他岂能不响应光明圣主的号召,陛下,安思顺进京也很危险,必须彻底铲除他。”
李隆基最终被哥舒翰说动,随即派宦官赶去萧关,在萧关逼安思顺服毒自尽。
入夜,哥舒翰的马车在百名骑兵护卫下,向春明门外驶去,这时,已经过了关闭城门时间,但哥舒翰有特权,可以随时开启城门和坊门。
距离春明门还有一里路,却远远看见春明门前灯火通明,无数骑兵武士手执火把,至少有三百人之众,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进城。
哥舒翰大吃一惊,自己这么高的地位,也只能有一百名骑兵护卫他进城,对面是谁,居然有三百骑兵护卫进城,而且还能夜间随意开启城门,谁这么牛气,是太子吗?
三百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从另一条路扬长而去。
哥舒翰吩咐道:“去打探一下,是什么人的马车?”
亲兵飞奔而去,不多时,亲兵回来禀报,“王爷,是太仆寺卿杨锜,护卫是杨家的青山楼,有五百人之众,他们进城出城都不限人数。”
哥舒翰大怒,“我不顾性命保卫大唐,最后的待遇竟然还不如一个猪一样的外戚?”
他心中杀机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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