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程千帆,周茹的内心是惊讶的。
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她想到了‘卓尔不群’这个形容词。
特工不应该是相貌扑通,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么?
周茹的第一印象是,此人不适合当特工,倒像是一个电影明星。
“请问,是杭城来的吴芳小姐吗?”程千帆再问。
“抱歉,你认错人了,我是杭城来的,不过,我不叫吴芳。”周茹说道。
“是我记错了,于叔叔安排我来接一位叫吴芳茹的小姐的。”程千帆说。
“我是吴芳茹。”周茹点点头。
“程千帆。”程千帆高兴的伸出手。
“周茹。”
两个人握手。
“路上可还安稳?”程千帆低声问。
“一切顺利。”周茹暗中打量着对方。
两人边走边说。
……
“上车吧。”
周茹看了一眼自行车,露出一丝笑容,自己的新上级骑着自行车来迎接她,她觉得颇为有趣。
“坐稳了。”程千帆回头叮嘱一声,骑着车子行驶在夜色中的上海街道上。
坐在后座位上的周茹打量着这座远东最繁华的都市,尽管已经是深夜,街道上依然有行人,远处可见闪烁的霓虹灯。
微风轻轻吹拂,吹动她的发梢。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战斗的城市了。
周茹是电讯人才,并不是专业特工,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行车的后面,豪仔远远的缀着。
豪仔在警惕的保护,他要排除被敌人跟踪之可能。
……
程千帆给周茹安排的住处在金神父路。
这处房子是他新近刚租下的。
余平安对于他还是比较器重的,理解一个潜伏小组草创阶段之不容易,特批了四百法币的经费。
就在前几日,经过反复商议以后,国府与美国签订了《中美白银协定》。根据协定的要求,100法币可以兑换30美元。
四百法币,已经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周茹做事情很干练,很快将房子打扫一遍,烧了热水,两人品茶叙话。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程千帆表情严肃,“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巡捕,几日后将会晋升为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
周茹有些惊讶,没想到组长的掩护身份竟然是巡捕,而且即将是巡捕房的中层领导。
“金神父路正在我的辖区内,所以,平素我会尽可能照看你的安危。”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情报工作唯谨慎二字,你自己务必万事小心,这才是保护自己和组织之不二法门。”
“周茹明白。”周茹表情紧张,点点头。
“不要紧张。”程千帆微笑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看着仔细聆听的周茹,程千帆说道,“做符合自己的公开身份的事情。”
……
“隐蔽战线上,最重要的合理性。”程千帆表情认真,“记住了,合理性只是确保你不会被怀疑,而一旦被怀疑,无论多么合理的事情,都经不起揣摩和盯梢。”
“我明白了。”周茹点点头,“隐蔽工作最重要的是不被怀疑,一旦被怀疑就距离暴露不远了。”
“很好,你很聪明。”程千帆高兴的说,“你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负责电台,所以,平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此就是最好的掩护。”
“组长,我的公开身份是?”周茹问。
“此事我已经有过思量。”程千帆沉吟片刻,“金神父路三十四号新开了一个‘文友社’,此地正在招聘女性文员,你去应聘这个职务。”
说着,程千帆将一份招聘广告纸递给周茹,这是他那日从电线杆上撕下来的。
因为金神父路三十二号曾经是红党的安全屋的缘由,程千帆对于金神父路三十四号的这家文学社很感兴趣。
他此前私下里查探了一番,首先排除了这是红党新开之秘密据点的可能。
盖因他查到这个文学社的创办人是柳明非,此人是上海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媚日文人’。
严格来说,此人还是程千帆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学长,素来对日人亲近。
且根据程千帆的观察,这个文学社的成员,多半是一些和日本人有关系的文人墨客。
如此,这个文学社的性质就可见一斑了。
这种文学社,和日本人有一定的关系,不过,这些人不是情报人员,就是一群拿了日本人的好处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败类。
这些媚日文人,写文章是一把好手,警惕性不足。
周茹打入这个文学社,安全上没有太大的隐患,且能够接近这些媚日文人,获取第一手的情报。
……
“这个文学社有问题?”周茹立刻问。
机灵。
程千帆赞许的点点头,“这就是一帮媚日文人的文社,你在此工作,可以观察他们,掌握他们的动向,同时这些人多是有身份的人,和这些人成为朋友,对你的身份也是一种保护。”
“明白了。”周茹点点头,“组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来听听。”
“在文友社,属下就是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沉迷文学、想要找一份文学性质工作的知识女青年。”周茹想了想说道。
“很好。”程千帆欣慰的点头,他对周茹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
“组长,余主任令我抵沪后,即刻发报报平安。”周茹说道,“现在发报吗?”
程千帆看了周茹一眼。
“我来拟电文,你发报。”程千帆沉思片刻,说道,对于这份电文,他早就计划好了,有了腹稿。
周茹打开皮箱,拎出电台箱,很快就调试好。
“杭城余主任钧鉴,并转南京戴处长。”
“现有一批法制卢比手枪流入黑市,我方是否需要购买以为战备。”
“另,现有一批医疗物资,其中有新式西药磺胺,据闻对枪伤有极神奇之疗效,属下建议紧急买入,此可为我隐蔽战线同志救命之药物。”
“唯此磺胺价格昂贵,经费不怠,特请上峰定夺。”
“职部程武方。”程千帆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七日夜十一时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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