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求道突然醒来,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坐起身来,看向四周,这里到处都是碎骨残肢,有几只野狗在啃食尸骨,时不时还抬起头看几眼还在动弹的自己。
他捡起石头躲在树旁,这时身体中残存的记忆渐渐涌上心头,这些记忆碎片连原身的姓名家人都不记得了,他只知原身是被一个怪道人虏来的药人,随时可能会被炼成人丹。
捉人来的妖道给每人发了一卷《玄君七章秘经》,要求每个药人都得修炼这本仙道秘籍,否则就会被投入丹炉,可原身修炼以后突然一头栽倒,毙命当场,记忆就到这里为止。
吴求道浑身不着寸缕,他打了个寒颤,不由自言自语道:“这里是哪?”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吴求道耳边响起:“这里是山上报恩寺的藏密僧侣选中的墓地,取佛经中的典故叫‘尸陀林’,后来报恩寺为那妖道所占,这里便成了他的弃尸之处,故而便叫乱葬岗。”
吴求道吓了一跳,他四处乱看,想找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却是白费力气。
那声音笑了:“不用找了,惟恍惟惚,不着一物,不在此处,不在彼处,不生不灭,非空非有,只在你的心间,本座乃此地尸陀林主,你叫我‘独达’即可。”
“独达?”吴求道有些犹豫,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似乎这声音不该叫这个名字,而是改叫另一个名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错。”那声音说道,“本座是胜乐金刚及空行母的不共护法,山上报恩寺的僧侣选了一座天葬的林地作为我的道场,故而我便是此尸骸净地的墓葬主。”
吴求道犹豫了下:“这位独达先生,你能不能出来一下,这是不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啊?我只是在公司团建时,喝了点酒睡了一觉,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哈哈哈哈哈!”尸陀林主大笑了起来,“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处幻境?”
吴求道急了,喊出声来:“独达先生,你别闹了,快出来吧!”
几条觅食的野狗被吴求道的喊声惊到,“呜咽”喊了几声,便跑散到了各处。
“嘘!”尸陀林主声音也大了起来,“禁声!若是惹来了山上的妖道,对你对我,可都没有好处!”
吴求道被唬了一跳,只好轻声问道:“你到底在哪啊?”
“唉,我不是说过了吗?”尸陀林主声音有些无奈,“我本是此尸骸净地的尸陀林主,安居于尸林髑髅宫中,然而山上的妖道污了我的道场,赶走我的信众,教我身光忽灭、不乐本座。”
“恰巧你这小子的尸身被人从山上抬下来,随便扔进乱葬岗里,本座见你只是尸厥,生机未绝,灵台将灭,便钻入你寸肠之内暂住,又激发肉身生机,救了你性命。”
“如此一来,你便是本座的莲华日轮座,本座便是你的甘露嘎巴拉,你我二人同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样解释,你可听明白了?”
尸陀林主见吴求道摇头,声音有些不耐:“是哪里没听明白啊?”
吴求道发问:“整体上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从今往后,我多了一个随身老爷爷,这我懂。但我就一个问题:你一个护法神,为什么打不过一个妖道?”
尸陀林主语气一滞,然后缓声解释道:“并非我打不过凡间修士,只是我不过为尸陀林怙主的一点灵光所化,驮都身界尚未凝聚,非是一切悉地皆得成就。”
吴求道好奇问:“那妖道是何来历?叫什么名字?”
尸陀林主答道:“他叫钩提子,乃是青城山来的一个怪道士。”
“什么?钩提子!!!”
这时候,吴求道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卡顿了一下,风声、狗吠声、溪流声全都消失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小子!小子!”尸陀林主连喊几声。
吴求道懵懵懂懂地从走神中醒转,连忙发问:“刚才发生什么了?”
尸陀林主答道:“本座只是告诉你,我也不知道那个妖道的姓名来历而已,你就突然突然走神了,实在是无礼之至!”
吴求道点点头,没再关注那个奇奇怪怪的妖道,反而询问尸陀林主道:“抱歉啊,独达先生,不过你能不能从我身体里出去啊?”
尸陀林主一阵沉默,然后答道:“我也不知。”
吴求道心里很不爽,得知自己有个随身老爷爷的外挂,从一开始的兴奋过去以后,只剩下隐私被侵犯的别扭,以及与其他生命共用身体的难受,又问:“真不能出去?”
“我真不知道!”尸陀林主叹息道,“当时我已天人五衰发作,即将化作一点灵明回归本尊,但我心中又不甘心,便把你的尸身当作救命稻草,一头扎了进去,醒来之后已经是这样子了。”
吴求道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尸陀林主的建议,赶紧抓了一件外衣穿上,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离开乱葬岗之后,就往山下赶路。
走了大约有两三个时辰,吴求道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这才看见山下的永寿镇在黑夜里隐约露出个轮廓,镇门口有人养了狗,闻到外人的气息就猛然狂吠了起来。
几个汉子手持粪叉,举着火把,警惕地看着吴求道:“外乡人,你是哪来的?”
“怎么样?要我帮你出手吗?”尸陀林主突然发问。
“什么出手?”吴求道低声对着身体里的尸陀林主问道。
“本座可以为你灌顶传功,灌顶以后,你只需轻轻挥手,他们便全都唯你是从!”
“不用了!”吴求道赶紧拒绝,没想到他这句话却引起了永寿镇守门镇民的警惕。
领头的镇民大喝道:“喂!外乡人,你在跟什么祟物讲话?”
吴求道解释:“我没有跟什么祟物讲话,其实我本是一名行脚商,走山路时被土匪打劫,浑身只剩下了一件外衣。不知今晚能否在贵宝地借宿一宿,明早就走!”
有个汉子问道:“王哥,你看他的衣服,他不会是乱葬岗诈起的行尸吧?”
领头的王哥仔细辨认了一下吴求道身上的衣服,心里直打摆,面上却不显,直接摆了摆手:“这位小兄弟,实在抱歉,最近这镇上不太平,附近十里八乡失踪了好些人,恕我们无法接待你了。”
吴求道理解他们的警惕,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脑袋一疼,再度睁眼却发现自己又站在小镇门口。
领头的王哥走上前来,摸了摸吴求道的脑袋:“小可怜见的,一个人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在这等一会儿,我们镇长马上就来。”
那些守门的汉子也都堆着微笑,脸上都是和善、关切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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