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帅当然不知道法海的底细,他见一个僧人出来,他还向大圣询问:“这位长老可是咱们的师父?”
大圣有些不忍看他,低着头道:“他是我的师父。”
言外之意,不一定是你的师父。
“师父,弟子得菩萨指点,专在此处等候师父大驾。”猪刚鬣上前拜见,可他的身子还没有弯下去,就看到法海已经侧开了身子,竟是不受他这一礼。
大圣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之处,他看着还在发愣的猪刚鬣,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后,虽然还没有动手,但也是封了他的退路。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往九霄之上望了望,心说:“俺老孙当真是与这天庭八字犯冲,我们不惹你,可尔等为何偏偏要往我师父怀里撞?不过降妖除魔这种事情...就是走遍三界也是有理。”
.....
大圣也曾经问过师父,言说:“师父,弟子也算是个杀人无数的妖王,师父为何肯将弟子收入门下?”
当时师父是这样问道的:“你可曾无故无辜杀人?”
大圣回答道:“皆事出有因,弟子别的不敢夸口,可这一条铁棒,却没伤过一条善良人物。”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师说:杀得一恶胜救百人...你以为如何?”
大圣想了想:“佛说普度众生,恶人也是众生之一,师父为何不渡化了他?”
“许是为师修行有缺,不能似观音菩萨一般做到慈悲于万物生灵,也不能同如来佛祖一样观众生如一物。因此见不得良善被欺,更见不得那恶人逍遥,因此渡不得恶人。”
“师父,若俺老孙有一天反复为妖,堕落成了那邪魔外道...”
“有为师在,便容不得你堕落邪魔。”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悟空能感受到师父那“和善”的目光,似乎再说,在你入魔之前,为师就先将超度了,神魂俱灭的那种。
大圣听了师父的话,似是灵光一闪:“师父,会不会就是因为您做不到对三界众生一般慈悲心肠,因此便以这般修为境界,却也始终不得灵山果位?”
“哈哈哈。”法海笑了笑,目光看向了正西方:“或许此去灵山正能当着佛祖的面问一问。”
......
杀人在师父这里并不是什么大忌,只要杀得有道理,他甚至还会支持...比如被自己一棒子打死的强盗。
可若是吃人...别管是什么原因,直接埋了吧,那些想吃唐生肉的,甚至还没有张嘴呢,就全被超度了。
大圣都懒得求情,其实他也觉着离谱,你说堂堂一个天蓬元帅,就算是被打落凡尘投了猪胎,为何非要堕落成妖?
就算是当妖怪,躲在深山里自去修行也就是了,偏偏还要出来吃人。
“师父,为何不让我拜?”猪刚鬣还在诧异。
法海开口问道:“你先仔细说清楚,是如何在此吃人度日的。”
猪刚鬣愣了愣,他不知道这师父为何这般问他,可既然师父问话了,他便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日用吃食,饿了便只管抓取些过路人来吃。”
法海又问了一句:“这五百多年来,便一直都是如此么?”
“倒也不是如此。”猪刚鬣摇摇头,正当大圣期待这老猪说出些什么不同的时候,却听他开口继续说道:“中间有三五年没吃人...”
“三五年?”法海笑了,气的。
“是啊。”猪刚鬣点头解释:“师父不知道,此地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也是个‘倒插门’。不上一年,她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老猪食量大,没了吃食...又在此日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勾当,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
老猪怕这长老不信,还特意提了一嘴:“这些事儿菩萨都知道,她说我在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当二罪俱罚...又教导我‘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我若肯归依正果,便有地可容身...”
“菩萨所言,莫非便是让你拜入贫僧门下,一同去往西天?”
“是极,是极。”老猪连连点头:“我当时正苦恼‘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菩萨便说她领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让我跟着做个徒弟,往西天走一遭来,将功折罪,管教脱离灾瘴。”
“既然是菩萨指点,也不用你往西天辛苦走一遭了。”法海一手已经竖在了胸前,只有大圣知道,师父此番是动了真火。
哦...天上的菩萨也知道,但她一时竟也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现身相见...主要是猪刚鬣一口一个菩萨说,说得菩萨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救错了人?
可是听三藏的话,莫非其中还有什么转机?
许是他也忌惮这猪妖前世身份,又看在吾的面子上,只是不愿意收下这吃人的猪妖一同西行。应当会放他一条生...
“贫僧现在就超度了你,既不用让你苦恼获罪于天,也能脱离灾瘴...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话自然是法海的说的。
菩萨闻言也无法自己骗自己,心中长叹,只觉此事棘手...若是个没有法力的寻常长老,自己如此安排一个吃人的妖魔拜在他门下,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可如今...只希望悟空是个识大体的,能拦一拦他师父。
不到万不得已,菩萨还是不愿意现身相见。
那老猪还以为这长老在开玩笑,没有丝毫警觉,却忽然听得耳边炸响——
“大胆妖孽,贫僧观你罪大恶极,合该沉沦地狱永不翻身。今而又花言巧语,借菩萨慈悲心肠假意归附,以逃性命...你这等微末伎俩,骗的了菩萨,可骗不过贫僧。”法海冷声道:“今日贫僧若不能将你超度,这五百多年来残惨死于你口中的无数冤魂,岂能见得天日?”
“呀!”
猪刚鬣见这和尚说动手就动手,一身的佛光在夜间乍现,宛若一轮红日,便是九天之上的太阴星,此刻也被掩盖了光华。
嘭!
九环锡杖渡上了一层金光,那金光灼热炽烈,正是一切妖魔的克星,劈头麾下!
“菩萨诓我!”
猪刚鬣口中惊叫一声,爬起来连连后退,堪堪躲过了这一禅杖,嘭——
他也不顾四下溅射的飞石,直往他放钉耙处打滚,翻滚时瞥了一眼,那九环锡杖打出来坑洞,足矣将三个自己埋葬,地面裂痕密布,似乎连整个福陵山都在颤动——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去取钉耙,却见一根棍子扫过来,又急忙把手往后缩...
定睛去看的时候,竟是那遭瘟的猴子一脚踩在了钉耙上。
“弼马温!”
猪刚鬣惊惧之下,怒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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