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拜完,一众秀才便纷纷被引着往府学外面而去。
接下来是秀才游街,是所有秀才除了放榜外最期待的环节。
在锣鼓声中接受所有百姓艳羡的目光,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种荣耀和满足。
宋穆也同样跟着众人出了儒门小院,却是突然被人拉住,扭头看去,见到是提学大人,宋穆连忙拱手。
而范提学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小声朝着宋穆说了一句。
“今日若是有人问你策论的事情,你便不要多说。”
说完这句话,范提学便扭头离开了,宋穆一愣,很是皱了皱眉头。
刚刚走出府学,街道上还在清场,宋穆等人有片刻时间,便走去看本次院试各科前三的卷子。
不过就是为了去看卷子,宋穆也是花了一番功夫。
毕竟宋穆现在是院试案首,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所有人的目标,只是在府学门口,宋穆已经拱手二十多次,二三十人上来打招呼,一个个忙不迭的报出自己的名号。
饶是宋穆记忆力惊人,此刻也是有些应接不暇了。
待到终于来到了这榜单旁边,此刻这里也围了不少人在观卷。
院试的文章诗词将在府学门前公示三日,而后会有书肆专门制作成册,在吉州府售卖。
此刻有兵丁将那些百姓暂时隔开,防止他们冲动的举动叨扰新晋秀才,也防止这些百姓冲动扯卷。
而这其中,最危险的便是宋穆的案首卷子。
毕竟这一次,宋穆的卷子三科并列第一,这吉州府许多年未出现的情况,自然让许多文人趋之若鹜。
他们都觉得宋穆有如神助,想着扯了这三份卷子回家好好诵读一番,既沾一沾案首的光,也畅想着他日自己也能够写出这等文章,引得半圣前来祝贺。
在之前的答卷游街的时候,就差点出现这等扯卷的场面,还好兵丁护卫及时,才没有让这些人得手。
而在省城的乡试和京师的会试之中,那扯卷之事更是时常发生。
甚至榜下扯卷与榜下捉婿,并称为科举佳话。
“诸位,咱们的卷子还算是好的,若是到了今后的乡试和会试,卷子要公示七日,卷榜每天都是人山人海,无数人诵读学习呢。”
“甚至还有那胆子大的家伙,就想着去扯卷呢。”
宋穆这时候正停留在几块公示牌前,也想要看看这一次的各个考生的文章诗词究竟如何。
这时候便听人如此说道,而宋穆旁边的孔宗见状,当下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宋兄,这倒是真的,这扯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习惯,听说风行的那几年,各地考院,日日都要张贴数十次卷子。”
“那时候读书人趋之若鹜,甚至将其奉为雅事。”
“后来陛下下了旨意,言扯卷有失风度,公示期之后可以扯卷,在公示期之内扯卷,就当街打十大板子。”
“可不过是十个板子,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比之一份不花钱的好文章诗词不足为道,依旧是有人趋之若鹜,到如今也依旧不止。”
宋穆听到这句话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事情虽然看起来是有些贻笑大方,但也是证明了对文人的追崇。
想必当初这条的命令,或许压根没有想要扼制扯卷的意思,反倒是官方发布命令,更有几分变相鼓励了。
宋穆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了这卷子面前,入目的首先是经义的卷子,宋穆自己的那篇自然是摆在第一篇。
那上面有不少的红批,虽然不是原卷,只是小吏誊抄的卷子,但也是一丝不落,将阅卷官的圈点的位置也都抄了上去。
如此做派,也是为了让前来观卷的人们知晓这篇文章的妙处究竟在哪里,同时也是对各个阅卷官阅卷水平的考验。
当然也有那落榜的考生文人面露不忿,对着卷子指指点点,痛骂考官不识人才。
宋穆只是打量了自己的那份卷子片刻,便立刻看向了第二篇经义文章。
这第二篇经义文章就是薛凯文的,宋穆细细读下来,当下也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在这等应试的卷子上,自己的水平是绝对比不上薛凯文,自己能够排第一,看来还颇有几分运气在其中。
宋穆这般在心中想着,这时候一个身形便出现在宋穆一侧,此刻正盯着宋穆的卷子仔细的看着。
这人正是薛凯文。
他的目光扫过宋穆的文章,眉头也是有些皱着,起初脸上还有些气鼓鼓的,但是片刻之后,宋穆见到他竟然缓缓的垂下了眉头,甚至有些神色颓丧。
而这时候两个人目光对上,宋穆笑着拱了拱手。
“薛兄,你的这篇文章,真是好文采。”
薛凯文当下却是张了张嘴,然后脸上有着几分怅然,但也是举手朝着宋穆拱了拱。
“宋兄,你的这篇文章,我心服口服。”
薛凯文这时候说道,目光则是直接看着宋穆的卷子,当下说道。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等名句,才是对君子之学的最佳阐述。”
薛凯文这么说了一句,宋穆咧了咧嘴,谦虚连连。
不过说到这里,薛凯文却是顿时转过头来,当下目光灼灼的看着宋穆,开口问道。
“宋兄,我倒想知道你的策论,究竟写的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的宋穆愣了愣,正想说自己写的东西难道没上榜吗?
扭头朝着一边看去的时候,只见到那本张贴着策论卷的地方,此刻竟然只有两篇文章,而自己的名字,此刻却是写在其中的一张大白纸上。
那张白纸,就这么直愣愣的贴在第一的位置。
见到这个情况的宋穆也是有些愕然,这时候扭头看向薛凯文,见到薛凯文深切的目光。
而旁边此刻也有人看了过来,当下也是对着宋穆问道。
“宋案首,你的策论卷,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宋穆抿了抿嘴巴,此刻脑中却是思绪纷飞,想起了刚刚在儒门拜礼结束的时候,范提学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让自己不要多说策论之事。
难道自己的策论,真的有这么不可告人?
宋穆回想着那其中的东西,此刻也是满头雾水,但是心中也是了然,只能是笑着说道。
“诸位,这东西,或许府学有其他安排,这……”
宋穆欲言又止,这句话说服力自然不强,不过此刻众人也想到了什么,往年也时常有展示的策论卷上一片白茫茫。
只不过没有想到,能够在院试之中还能够见到这等场面。
可是如此做法,不是在告诉别人,宋穆写出的这篇策论,是篇极其不错且受到认同的文章吗?
而策论的题目早已经传了出去。
要是到了有心人耳中,岂不是立刻知道,宋穆写出来的东西或许有巨大的用处。
这等掩耳盗铃的做法,真的能够让所有人信服吗?
宋穆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旋即也有些迷惑,但是片刻后也只能作罢。
这是上面人的想法,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揣摩不透。
而且说如果自己的东西的确是有用的,那么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意味,那上面的观点,的确被大人们重视起来了,或许还能在今后被采用。
想到这里,宋穆顿时也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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