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义急道:“申爷哨音急促,定有重要事情。咱们快走!”
彭鲲九道:“那荆小姐怎么办?”荆零雨扯定了常思豪,冲他们一笑:“申二哥有事叫你们,还不快去?”彭鲲九急得搓手:“申爷必有紧急事情,说不定遇上了强敌,叫我们去支援,荆小姐,你随我们走吧,否则在下可要动粗!”荆零雨变脸道:“你敢!你碰我一指,我回去告诉爹爹斩你一指!碰我两指,便斩你双手,碰我一脚,干脆把你胳膊大腿都剁了!让你天天拿着自己脚丫醮酱吃!”常思豪心中好笑:“他既然胳膊都被剁掉了,还怎么拿自己的脚丫醮酱吃?”又想起自己在军中食人肉情景,心道这小丫头嘴上说得狠,恐怕人肉摆上一碗在这里,吓也吓晕了。
彭鲲九是江湖上刀头舔血多少年的汉子,岂会被她这两三句话吓住,只是终究忌着荆问种,心想若把他这宝贝女儿得罪了,日后在盟中可不好混,毕竟叛盟而出的是廖孤石而不是她。荆零雨见他神情犹豫,又道:“申二哥抵不住的敌人,只怕你们去了也未必能赢,把我带去,岂不是要我送死?啊哟,我知道了,你们不是想救我,而是想借刀杀人。”
方成义道:“我们哪敢怀伤害小姐之心,此番或许真有风险,小姐如不想去,我便留下两位兄弟,陪小姐在这殿中等候,到时再来接应便是。”荆零雨冷起脸来:“这不是派人押着我么?你还嫌本小姐平日里被看守得不够么?”方成义道:“属下岂敢,只怕小姐自己一人在殿中孤独害怕,若起身走了,更再难找寻。”荆零雨道:“啊哟,我还以为你们担心什么,本小姐一个弱质女流,走还能走到哪儿去?你们这些人,哪个跟踪术也不差,还怕找不到我么?你们放心,本宫还要带着小黑去入赘,不会远走,你们完事之后到太原找我就行啦。”
此时远处林中哨声又起,其势更急。彭鲲九等人不禁额上冒汗。陈胜一道:“荆小姐年少贪玩,平常事耳,何必催之太急,既然她要去太原,便是同路,有陈某与我这常兄弟陪行,定护她周全就是。秦老太爷与郑盟主素来交好,各位若是信得过在下,便请放心办事去罢。”方成义心想此番既不能对荆零雨动粗,又说服不了这个倔丫头,陈二总管是剑客身份,既然有此一言,当保无虞,当下与百剑盟众人对视一眼,各自会意,拱手相谢,飞掠而去。
常思豪道:“陈大哥,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咱那两匹马寻来。”陈胜一笑道:“兄弟,你可知你这一路,跑出多远?此处己是文水地界,连杏花村都过了!再折身跑回去,又得耽误多少功夫?那两匹马身上有秦家烙迹,路人见了自会送回,不敢私藏,不必管了。咱们且到文水,找那里兄弟再要上三匹坐骑赶路吧。”
荆零雨道:“干么要三匹?我可不会骑,让小黑侍卫驮着本宫罢。”陈胜一微微一笑,并不和她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转向常思豪道:“兄弟深藏不露,原来习得了天机步绝学,真是可喜可贺。”常思豪愕然:“天机步?袁凉宇也说过这个词,我可真不明白。”陈胜一道:“兄弟何须再瞒,你那天机步法以及六合大撞,不是宝福老人所授么?”常思豪一愣,回想一下,道:“对了,他是教过我步法,但没告诉我名字,只说那步法分为三层,一曰雨行,一曰云隐,一曰天机。步子倒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功力不同,境界也自不同,我可练得不成,连云隐都达不到。至于什么六合大撞,我可就更不知道了。”
陈胜一叹道:“天机步法,能练到第一层雨行境界己是不易,至于云隐、天机二境,莫说练成,就算见过的又有几人!六合大撞,是运起天机步法之后的一种整身攻法,因以肩、背、胸、腹、臀、胯这六处撞击敌手而得名。愚兄也只是从老太爷处听闻过,并不曾亲见。”说话间目光悠远,似乎心向往之。又道:“可惜你当时是以肩相撞,若是出一掌或是一肘,袁凉宇必死无疑。”
常思豪道:“我当时却也没想许多。”荆零雨嘻笑道:“你只想着救我了,是不是?”常思豪面上一红。荆零雨低头欢喜,却又想:“哥哥甩我出去,用那么大力气,若跌在树上,便算不死也要受伤,是他不够细心,还是不在乎我?”
陈胜一道:“没想到那宝福老人,竟是天正老人一脉,陈某虽无机缘从学一二,但能得见高士尊颜,也算一桩幸事。”常思豪问:“天正老人又是谁?”陈胜一道:“要说起他,那话可就长了,二百年前,此老便是武林圣手,纵横江湖,所向无敌,后来专习丹道,身生异能,性情亦改,行踪飘渺,不知隐逸何处,但是偶有在某地遇见他的传闻,或解百姓瘟疫,或施妙手救人,即便近些年来,也没有断绝,见过他的人也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决计不能撒谎骗人,看来他老人家尚在人间。若论年龄计算,这位前辈已经寿高二百六七十岁,实为地仙一般的人物。这天机步法,便是他年青之时随手草创。”
荆零雨吐吐舌头:“随手草创,便这么厉害,那要用心编点什么,不知道要什么样了。”陈胜一笑道:“那也未必,武学一道,往往随心而化,反入高境,有形自是有拘,终究低上一筹。”常思豪忽然道:“莫非宝福老人,便是天正老人?”陈胜一摇头:“传闻天正老人天生鬼耳,自小被他母亲割去,那宝福老人双耳仍在,自不会是他。所以我才说,他可能是天正老人一脉相传的弟子。”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同行,在文水县买了女孩儿衣服给荆零雨换了,饭后稍事休息,又要了两匹快马,陈胜一自骑一匹,常思豪与荆零雨一马双跨,往北而行,荆零雨坐在马上不老实,东瞧西望,扭来扭去,身上与常思豪挨挤擦碰,在所难免,她倒毫不在乎,常思豪羞涩之余颇为享受,只是让陈胜一在侧看着,不免脸红。
两匹快马脚力甚好,天到傍晚时分,三人已经来到清徐县内,本以为百剑盟的人能追赶前来,却一无动静。休息一晚,次日登程。又行一天,待到晚饭时分,太原城己在望,陈胜一见常思豪和荆零雨兴致甚高,便放缓了速度,给他俩讲起本地的风情故事。原来这太原亦称龙城。西周时候,太原是唐国属地,武王姬发去世,其子姬诵继位,是为周成王,时年十三岁。一日他与三弟叔虞玩耍之时,剪一片桐叶成玉圭形状,递给叔虞,说:“封汝为唐国诸侯!”史官闻而记之,并让叔虞谢恩,姬诵道:“此乃玩笑,何尔当真?”史官对曰:“君无戏言。”姬诵只好封叔虞为唐候,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剪桐封弟”的典故。
叔虞之子,名燮父。燮父因国内有晋水流过,便将国号改为晋,晋也就此成了山西的简称。至秦灭六国,始皇一统天下,在这里设了太原郡,太原一名由此而来。太原三面环山,汾河纵贯全城,自古繁华富庶,古迹颇多,隋炀帝杨广曾于此做过晋王,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也由此处起家,是以传称此为千年龙脉所聚之风水宝地。
然而如今由于朝庭税赋极重,这富庶丰腴之地,近年来竟也渐显败弱之象。四围村落萧条,百姓大多行色匆匆,面容冷漠,为生计劳苦奔忙。更有难民衣衫褴褛,散杂于菜贩之间,担筐卖儿,其景不胜凄凉。
常思豪端坐马上,望见此情此景,不由忆起边关土城,自己的家乡。心忖大明有如此广阔的天下,如此壮丽的河山,为何处处都有百姓饥寒交迫,活得潦困不堪?
此时暮云低垂,残阳逝远,一阵轻柔的晚风,抚过面颊,令他心中一酸。
痴痴望天半晌,忽地轻啸一声,吐出胸中噩气,打马如飞,一任这清风,吹干了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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